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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如此下去,豈不是變成人間地獄了。
唐毅猜測,祖師爺王陽明也一定十分苦悶,甚至多少個****夜夜,不眠不休,汗透衣衫。
何以見得?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凡是心學弟子,無人不知這四句教。
唐毅認為這正是祖師爺對待門下弟子最後的諄諄教導,也是怕大家真的把心學學偏了。唐毅卻總覺得祖師爺有些多餘了,心本來就是善惡並存,有人向善多一些,有人向惡多一些,這是基因決定的東西,改變不了的。
反而承認心的多樣性,才能引申出另一個問題——法治!
道德無法約束所有人,就需要有嚴明而合理的律法,來管理整個社會。
實現法治最大的障礙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古人常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卻不是“皇帝犯法與庶民同罪”,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其中的差別簡直不可以道理計。
由於皇帝口含天憲,言出法隨,金口玉言,他不受法律約束,唯有用道德的力量約束,什麼天變啊,什麼祖宗啊,什麼帝師啊……說穿了,都是無奈之舉。
梳理了整個思路,問題也就明白了,首先要導引心學,拋棄桎梏,正確認識“心”,認識“人性”。
然後從德治轉變為法治,建立法治的基礎就在廢除皇權的神聖,讓皇帝接受律法的約束……
這是一套完整而嚴明的邏輯,事實上,心學內部的一些賢達已經提出了類似的觀點,包括李贄等人,他們就有了最初反對皇權,主張四民平等的意識。
唐毅要做的就是順著這個思路,讓更多的心學門人明白自己的使命,從而形成強大的向心力。在唐氏理論的指引之下,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當然,這只是唐毅的美好想法,前面提到了,儒家之所以被皇權接納,關鍵就在於“大一統”三個字。
當儒家能作為皇帝總攬大權的工具時,哪怕有再多的弊病,皇帝都會支援儒家。
相反,如果心學走上了對抗皇權的路,不只要面對皇帝的打壓,還要面對士人集團內部的分化,難度可想而知。
但卻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唐毅思前想後,他覺得首先要把故事講好,才能讓更多人接受。
他從書桌的最低層,抽出了一份來自西方的書稿,正是來自英國的“大憲章”。雖然這只是一份國王和貴族分贓的協議書,卻不能否認它的價值。在東方的大地上,喊了多少年君王與士人共治天下,卻從來沒有付諸文字,也沒有哪個皇帝真正承認,到了乾綱獨斷的時候,他們從來不客氣,哪怕最綿軟的宋朝皇帝,都是如此。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唐毅要把大憲章的精神傳達給心學的門人弟子,從而啟發他們認識到限制皇權的作用。
有了這一點共識,心學也就擁有了核心價值,從一顆光彩奪目的鑽石,變成發光發熱的火種,星火燎原,總有一天,會朝著希望的方向發展……
在黨政如此激烈的時候,唐毅竟然有閒心做這種事情,不得不說他的心臟夠大,話又說回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要是他現在不做,任由心學門人胡亂衝撞,只會像歷史上一樣,很快被拋棄掉,如同流星一般閃過。
唐毅躲在書房憋著理論大作,可急壞了其他人,首先他的損友徐渭就受不了了,一路闖到了唐毅的書房,見桌上一摞摞的書卷,徐渭眼睛都直了。
“我說行之,要不咱們倆換個活兒,你去修元史算了。”
唐毅呵呵一笑,“你要是能說動陛下點頭,我倒是願意。”玩笑之間,將書稿塞到了抽屜裡,不經意之間上了鎖。
徐渭訕訕坐在了唐毅的對面,“我要是有本事說服陛下,一定先把嚴嵩殺了——可惜咱沒有那個本事不是?行之,不過我看這一次,嚴黨恐怕要倒黴了。”
“怎麼?攻勢很猛?”唐毅好奇道。
“豈止是猛啊,徐閣老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哩。”徐渭誇張地說道:“不說別的,光是翰林院,就有十來個人彈劾歐陽必進,至於科道更是沸反盈天。他們都說嚴嵩不是竊取主上威權,而是奪取主上權力。還有好些人跑到了歐陽必進的府邸,去勸說他主動辭官不做,不要陷嚴閣老於不義!”
唐毅聽完面帶笑容,“從歐陽必進下手,倒不失為一招妙棋,只怕人家未必輕易服軟。”
收起了笑容,唐毅低聲問道:“文長兄,你可知道夫山先生在哪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