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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迎了進去。又將那堆滿書簡的床榻清理出來,將病人放上去。
“因為受涼和驚悸而引起的高燒,再普通不過的病。只不過這孩子年幼,體質虛弱,故而格外兇險。”東皋公替伍寧把完脈,沉聲說道,“若是放在你這樣的少年人身上,不出三日也便好了。”
“老先生可有辦法?”伍員問。
“給小孩兒用藥最是麻煩,”東皋公捋了一把鬍子,“劑量用得小,藥便不靈,劑量用大了,身體又受不住,稍不小心便會用藥過猛,傷及臟器。我且給她煎上一副,你待會兒喂她喝下。”
他從藥屜裡取出已經炮製好的藥材,過了好幾遍秤才定好用量,拿去廚房煎制。煎了有一個時辰,端來一碗濃黑的藥湯,藥湯散發著一股味兒,即便不嘗,也能嗅出苦來。
羋勝聞到這味,一下便皺起了臉,捏著鼻子:“好臭……”
伍員站在邊上守著,遲疑片刻,問道:“先生,此處可有糖水或是板栗?”
東皋公有些好笑似的瞪他一眼:“這娃兒現在連意識都沒有,你還怕會苦著她不成?”
他將藥碗送到伍員手上,告誡道:“這藥喝下之後,今晚就成了一個坎兒。若能熬過今晚,病便會速速好轉,若熬不過……也能死個利索。”
少年盯著那深黑的藥湯,彷彿盯著一座無底的深淵,沉默半晌,才說:“多謝。”
*
伍寧覺得自己大抵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她知道自己身邊有人,知道自己被餵了很苦的湯藥,知道有人替自己擦拭額頭,也知道有人一直拉著自己的手。
而意識深處,又有一段既屬於她,又不屬於她的記憶浮浮沉沉。
楚太子連尹伍奢膝下有二子一女,么女為老來所得,自幼病弱,常年流連病榻。
為她看病的大夫總說她活不長,但好歹活過了最容易夭折的頭三年。
經常生病,便免不了經常喝藥。雖然是藥罐子裡泡大的,但她始終習慣不了湯藥的苦味,每逢喝藥,都得她那個勞碌的大哥在一旁好言好語地哄上半天。
一日,又到了用藥的時辰,她說什麼都不肯喝,非要大哥去街上給她買栗子吃,然而當日天降大雨,雨簾密得像是用水盆潑出來的一樣。這樣大的雨,要上街是極難的。
即便是冒雨出到街上,那賣板栗的店家也未必開張。遇上這鬼天氣,沒有客人,商家大多會提前收攤。
伍尚無奈,拿飴糖哄他那個任性的么妹。若要除苦味,甜味更濃的飴糖總要比板栗效果更好。但這女娃說什麼都不依,一副非栗子不可的模樣。
伍尚說等雨停了就去買,她仍不高興,且因為身體被頑疾折騰得難受,又是哭又是叫的,鬧得整個府邸都不安生。
不過畢竟是小孩子,還生著病的,哭鬧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藥沒喝下,人先睡了過去。雖叫人憂心,但好歹落了清淨。
一覺睡了約摸有一個多時辰,醒來的時候雨還在嘩嘩地下。
睡了一覺之後,腦子似乎冷靜了不少。
病重的女孩想著自己今天大概是真的吃不上心心念唸的栗子,又後悔將大哥鬧得不能安生,決定乖乖將藥喝了。
她努力用胳膊將自己從床上撐了起來,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藥碗,然而手指先觸到了另一樣東西,滑滑的、溫溫的、軟軟的。
是一小盤剛剛剝好的板栗,還微微帶著點熱。就放在藥碗的邊上。
她看了看靠坐在一旁打著瞌睡的大哥,用力地搖了搖他。
伍尚當是出了什麼事,一個激靈地醒來。
“大哥,你去買栗子了?這麼大的雨,你從哪兒買的?有沒有淋到?”
伍尚表情無奈:“是你二哥替你尋來的,等下次見到,可得好好謝謝他。”
他從盤裡捻起一粒,塞進小妹口中:“他在這兒陪了一會兒,順便剝好了這些栗子。”
那個性子冷淡又偏激的次子,居然還會替妹妹做這些事情?
……總覺得像是大哥善意的謊言。
不管怎麼說,她在那個暴雨的日子吃上了思念已久的板栗。藥喝著也沒那麼苦了。
那個二哥啊……
伍寧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見從茅草堆砌的屋頂中透過來的熹微光線。
扭過頭,是伏在榻邊,鋪陳在床單上、垂懸在地面上的一頭長長的白髮。
身上的被子有一點潮氣,還有一股淡淡的餿臭味兒。伍寧有些嫌棄地將它掀到一旁,身上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