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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堂中吃過了,段嶺只得不去勉強他。倆半大的小孩兒聊了一會兒,有說有笑的。段嶺讀書進展飛快,已進了墨房,月初可入中班了。
待郎俊俠也用過飯,段嶺便收拾了東西出來,找出自己的衣服給拔都穿,與他一起去澡堂洗澡。拔都起初還不樂意,奈何身上氣味實在太大,方才去蔡府上問路時,著實遭了一通白眼,於是便半推半就,被段嶺拽走了。
兩人泡在澡堂裡,拔都的羊毛袍交予澡堂內的僕役去滌洗,烤乾,與段嶺玩鬧了一會兒,郎俊俠又喚來人給拔都修臉剪指甲,自己則親自給段嶺收拾齊整。
“你的眼睛就像湖水一樣。”段嶺照照鏡子,又看鏡子裡頭的拔都,說,“真好看,我要是也有藍眼睛就好了。”
拔都答道:“你羨慕我藍眼睛,我還羨慕你黑眼睛呢。”
郎俊俠隨口說:“藍眼睛有藍眼睛的好,黑眼睛有黑眼睛的好,人各有各的命,羨慕不來。”
段嶺點點頭,那時候的他還不理解郎俊俠的意思,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不知道為什麼,這夜裡的這一句話,時常出現在他與拔都的記憶之中<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深夜裡,拔都穿著半溼的羊毛襖子,朝段嶺說:“我走了。”
“在我家睡罷。”段嶺說。
拔都擺擺手,不容段嶺再說,飛快地跑了,段嶺注視拔都離去,久久未發一言。
拔都穿過小巷,來到名堂外,從花園的籬笆鑽了進去,再把種著萬年青的花盆推回去,堵住籬笆裡的口子,回到書閣內睡下。
“你可與布兒赤金家交朋友。”郎俊俠叮囑道,“但他的為人處世,你不可盡學。”
段嶺點點頭。
少年天性都愛玩,名堂內並非沒有人願意找段嶺交朋友,只是段嶺向來獨自一人坐著,謹慎遵守了郎俊俠的教導,且秉自小養成的戒心使然,生怕失去這一切,更生怕連累了他尚在遠方的父親,便獨自在僻院內處著,不去結交任何朋友。
段嶺的世界裡,大多唯郎俊俠與那素未謀面的爹。
起初眾少年都當他膽小,不敢融入他們,久而久之,發現段嶺似乎是真的不想與人打交道,便漸漸接受了。上京風氣自由灑脫,遼人風俗亦從不勉強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於是大家互相尊重。偶爾碰上,會朝他點點頭,段嶺則客客氣氣,遵循夫子所授,停下腳步,整理衣服,回禮。
這是真正的“點頭之交”,同學們開始嘻嘻哈哈,只當新鮮事看,後面卻覺得段嶺清秀乾淨,行禮時十分好看,於是一時間名堂內也流行起君子之禮來。唯獨蔡閆對他另眼相看,這種另眼相看雖未曾言說,卻彼此心照不宣。蔡聞後來見過段嶺幾次,也很喜歡段嶺的安靜與認真。
段嶺升入墨房後,同桌赫然正是那大個子結巴赫連博,這位新同桌寡言少語,大多數時候十分沉默,倒甚合段嶺的安靜脾氣。
光陰轉瞬即逝,不知不覺,日照漸長,積雪化盡,冬去春來。比起待在學堂裡,段嶺更希望快點回家,從那天起,郎俊俠再沒有遲到過。段嶺在名堂唸書時,甚至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著自己。
天氣漸熱起來,午課時段嶺心不在焉,趴在桌上打瞌睡,腦袋上突然中了一枚李子。
“哎喲!”段嶺抬起頭,見牆頭閃過一個人影,倏然消失無蹤,只得認真學寫字。開蒙課程他僅僅用了三個月,學得比所有的孩子都快,不久後便被分到了另一個班裡。讀的書更多,學的也更雜,天文術數,起承轉合……無一不費盡心思。
暖春的夜裡帶著撩人的氣息,段嶺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在蠢蠢欲動,腦子裡總是初到上京那一夜,瓊花院裡,郎俊俠的背影。
僻院外突然響起了悠揚的笛聲,在那百花盛開的春夜之中,彷彿在與段嶺說話。段嶺隱約覺得那是郎俊俠在吹笛子,卻看不見他。段嶺穿著單衣,跑到月下,光腳站著,直到笛聲漸不可聞,方回到房內睡下,輾轉反側,不得成眠。
一眨眼半年過去,郎俊俠就像他承諾的一般,沒有再出過遠門,將段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每逢段嶺放假,便帶著他出門去踏青,騎著馬在茫茫草原上馳騁,看成群的牛羊,坐在阿爾金山下,喝凜冽的雪水,釣河裡的魚兒,偶爾還會帶著拔都一起。
段嶺時常覺得自己很幸福,但拔都似乎不願分享他的這幸福,漸漸地,他總是找藉口,不來與段嶺一起<script type="text/java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