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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娘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表情變得哀傷而感慨,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也許,那便是另一個故事了吧。
二十歲那年,我終於娶到了婉柔。雖然她的父親很兇,用了許多法子刁難我,但幸好我們一直堅定得沒有錯過彼此。婚後一年,婉柔有了身孕,就在我們為即將到來的小生命而無比歡欣之時,青州城裡卻出了一件大事。我收到從邊關傳來的書信,裡面說:爹爹在一次出征中受了重傷,已經昏迷幾日未醒。
我和姑姑一起帶著婉柔趕回了青州城,再次見到娘時,我幾乎不敢相信,那個一直溫婉堅強的孃親竟會變成這副模樣。她的雙頰深深凹陷下去,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光彩,彷彿她的整個世界都空了。
她一看見我回來,便衝上來緊緊抱住我,可她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哭,自我回來起,就從來沒看過她流一滴淚,哪怕小姑趴在父親的床前哭了很久,她也只是呆呆坐在一旁盯著爹看,那雙空洞的眸子只有在落在爹身上時才會又泛起絲溫柔的光亮,卻很快又沉入無望深潭。
我回來後就一直陪著娘,可隨著爹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娘也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消瘦。有次我聽見娘在和爹說話。她說:“你一定又是像那次一樣,想故意裝昏迷騙我是吧。你快起來,不然我可真要生氣了!”
說著說著她便故意板起面孔,可是她等了很久,爹都沒像以前那樣起來哄她,我看著她的臉由希望漸漸變成絕望,然後整個人就這麼垮了下來,那根本不是我所熟悉的孃親,她好像連魂魄都隨爹爹一起流失了。
又過了幾日後,娘把我和弟弟妹妹叫到跟前,十分冷靜的交代了爹名下的所有產業,她甚至還笑了笑,摸著我們的頭說:“你們都長大了,也成家立業了,我也可以放心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非常害怕,因為我清楚的意識到:要是爹真的走了,娘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又過了幾天,小妹慌張地跑來和我說,娘不見了。我突然想到了娘會去哪裡。於是飛奔著去了後山,果然當我爬到山頂時,看到娘坐在一塊石頭上,痴痴看著遠方正要西沉的落日。燦爛的雲霞下,她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寂而落寞,我終於聽見她在哭,我從未見過娘哭得如此傷心的模樣,她的聲音在風中顯得破碎而支離,“對不起,阿渡,我答應過你就算你不在了也要好好活下去,可現在才發現,我根本做不到。對不起……”
我心裡一陣發慌,於是衝上去緊緊抱住她,告訴她爹爹一定會醒來,他不會離開我們。過了很久,娘終於平靜下來,她理了理被微風吹亂的髮髻,又露出堅韌的表情,道:“是啊,他一定捨不得我們為他難過,也放不下那些百姓,他一定會醒來的!”
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幾個州城的百姓都在為爹祈福,他們紛紛走進寺廟,又在家裡供起長生牌位,祈求上天讓忠勇王能夠早日醒來,我看著那些滿臉虔誠的百姓們,突然替爹覺得驕傲起來。他常對我說,無論何時,都要記得以民心為本。而現在,他的百姓們並沒有忘記他,並且時時感念著他為他們所做得一切。
也許是這祈福真得起了作用,也許是聽見了娘日夜不停的召喚,在昏迷了半個月之後,爹終於醒了,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娘好像也重新活了過來。爹伸出手摸著她的臉,問她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瘦,那是他昏迷後開口說得第一句話。娘卻只是握緊他的手,柔柔問道:“我是不是變得很醜。”
我看見爹笑了起來,然後說:“不醜,永遠都不會醜。”
後來爹能夠走以後,他們又開始去山上看日落,我擔心爹的身子,便偷偷跟在他們後面。上山時爹執意要背起娘,娘卻笑著搖頭,說:“以後我扶著你走。”我看著他們緊緊交握的雙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們的生命一直緊緊交纏著,因為彼此才有了顏色,他們會一直這麼走下去,哪怕是死亡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後來我和婉柔陪著爹孃住了許久,直到婉柔的孩子出世,那是個男孩,長得白白胖胖十分可愛。我讓娘給他起個名字,她卻笑著搖了搖頭說這些應該由我們自己來決定。
對了,我的名字是孃親起幫我起得,那年在平渡關我忘了父母的模樣,也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娘說是義父用性命救了我,就讓我隨他駱。
我的名字叫做:駱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