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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過去,天邊溜出了一片雲彩。
大抵是冷得太久,這一絲柔光,幾乎把整個大地都變暖。
二月,正是春耕的時候,農忙季節,雞叫二遍,天兒還未大亮,忙碌的人們,早早就起了床。小兒的哭啼、婦人的輕哄,丈夫的呵罵……很快,街頭巷尾便有了匆匆的腳步聲。
經過半個月的修整,汴京城已然恢復了生息。
濃重的晨霧裡,一行數人騎著馬,從王府裡出來,飛快地奔向了城門。汴京城門樓上的積雪,還未化去,一群侍衛緊張地戍衛著,目光像巡視獵物的狼,瞪得鐙亮。
戰爭結束了,可風聲卻更緊了。
這陣子的流言,傳得人心惶惶。
值守的時候,無人敢掉以輕心。
此時,天邊雲彩未開,光線不太明亮。靜寂裡那一串“嘚嘚”的馬蹄聲,引起了守衛的注意。不待那一行人靠近,守衛便舉起了手裡的長槍。緊張地調轉槍頭對準來路,低低沉呵。
“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他。
一陣疾風聲裡,領頭的那匹馬撅起蹄子衝過來,守衛只看到一雙黑色的棉皂靴踏在馬踏上,便被那一陣冷風颳得半眯住了眼。見狀,一群侍衛都飛撲過來,吃驚的大喝。
“何人如此囂張?”
“我。”一個聲音輕響,“薛昉。”
不算冷冽,不算肅殺,甚至帶了輕柔,卻令人毛骨悚然。
薛昉是蕭乾身邊的人。若非必要,蕭乾從來不喜歡拋頭露面,尤其這一陣子,蕭乾天天陪著墨九,一般人連他的面兒都見不著。所以,薛昉的話,很多時候幾乎就代表了蕭乾的意思。
幾個守衛嚇了一跳,齊刷刷叩拜。
“見過薛侍統!”
薛昉環視一眼,輕咳一聲,不帶絲毫感情地道。
“開城門。奉大帥之命,出城辦事!”
“是!”
南榮兵進入汴京,對城門的防守很嚴。宵禁早,開門遲。這個點兒,城門還死死緊閉著。守衛並不知曉薛昉為何要大清早地出城去,還帶著這麼幾個頭戴斗篷半遮臉的人。但他們什麼也沒有敢問,便過去拉動門閂。
長長的鐵門閂,拉動時,發出一種“哐哐”的聲音。
沉重、古老,如同這個城池,有一種歷史的滄桑感。
“鐺”一聲,重重的城門開了。
門外的冷風,呼呼刮進來,將墨九頭上的斗篷半掀開,露出了半邊乾淨白嫩的小臉兒。她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伸手去擋。
這時,守衛怔了怔。
這一行人不多,統共也就六七個,但個個高大,將她襯得格外不同。
他們似乎這才發現,薛昉帶的這行人裡,有一個人特別的嬌小,無端就帶了一些娘氣,可風乍起時,那曇花一現的面孔,介於男女之間的英氣,俏,卻不媚,美,卻不軟,讓他們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還不閃開!”薛昉突地暴喝,“都想挨軍棍啊?”
“屬下不敢!”
守衛心裡存疑,卻不敢多問。
一行人從大門飛奔出去——
等目送他們離開,大門復又重重關閉。
天色漸開,陽光乍現,一名守衛高高仰頭,眯眼看天。
“好不容易晴起來,莫不是又要變天?”
……太陽真的升起來了。
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和。可沿途的道路上,到處都是荒廢的農地,間或有一些偷偷耕種的農人,聽見疾馳的馬蹄聲,也如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躲在土堆後面,只敢拿眼睛偷瞄。
唉!
山河破碎,就苦百姓。
皇帝打著仗,哪知民間疾苦?
一路上,幾個人很少說話。墨九一直跟在蕭乾的身後,哪怕她用盡了用力,始終趕不上蕭乾那匹馬的腳程,以至蕭乾不得不偶爾放緩馬步停下來等她。走走停停,兩個人並不刻意,偶爾一下眼神交匯,不必言詞,卻也情義暖暖。
“主上,前面就是漢水了。”
墨九順著走南的目光,望了過去。
果然又走到了來時的地方。
可物未變,人事已非,家國也依稀……
在他們沒到之前,那一條可通漢水的甬道早就已經被阻斷。
漢水以北,還在蕭乾的手上。
漢水以南,卻已成早變成了另外一個天。
半個月前,朝廷派欽差大臣殷光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