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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從京城出發,沿途都異乎尋常的低調,並不常住官驛,每到一處絕不擾民。
地方官府倒是能提前獲悉訊息,但官員們都知道沈溪的為人,沒有刻意送禮,卻透過一些方式對沈溪進行特殊“照顧”,每次都被沈溪派人回絕。
沈溪近乎被“發配”,但這種情況並非第一次,朝野都很清楚沈溪在大明的地位,不會認為正德皇帝跟沈溪會長久對立下去,想巴結沈溪的人多如牛毛。
只是此番沈溪離京,身心俱疲,根本就無暇顧及他人感受。
船板上,沈溪遊目四顧,時值深秋時節,運河沿岸已不復夏日的鬱鬱蔥蔥,許多山頭光禿禿的,就算有植物覆蓋,也是層林盡染,落葉紛飛,呈現出一種悽哀悲涼的蕭瑟景象。
雲柳站在沈溪身後,目光裡滿是擔憂:“大人此番南下,怕是再難回來。”
“嗯。”
沈溪微微點了點頭。
雲柳道:“但大人的家人還在京師……為何不攜帶家人一起南下,沿途盡享天倫之樂?”
沈溪目光及遠,看向延綿的大山,搖頭道:“作為奉調出京的官員,帶家人在身邊,會落人口實……但不會長久留他們在京城,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雲柳明白過來,道:“大人還是想遠離朝堂紛爭。”
沈溪淡淡一笑,沒有跟雲柳細說,恰在此時,岸上有快馬沿著河岸狂奔,好像是在追趕船隊。
侍衛們如臨大敵,畢竟沈溪的安全至關重要,哪怕他們覺得快馬上的騎手很難對沈溪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人,似是趕來傳信的……可能是京城或宣府來的訊息。”雲柳仔細辨認後說道。
“嗯。”
沈溪點頭,邁步往船艙去了,留下句話,“把信接過來,人就不見了。”
……
……
正如雲柳所言,確實是宣府送來的加急信件,卻並非皇帝下了新的聖旨,而是張永找人前來傳訊。
信函中,張永告訴沈溪如今正德皇帝的情況,提醒因為與沈溪的矛盾,至今朱厚照依然悶悶不樂。
雲柳提前看過信函內容,蹙眉道:“張公公此舉是何意?居然如此輕易就將陛下的訊息洩露……”
沈溪將信函放下,道:“他在學著做一個稱職的司禮監掌印,想當好陛下的左右手,調和君臣矛盾……不過事情沒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雲柳道:“張公公是想取大人而代之?”
“誰又不想呢?”
沈溪道,“朝廷許多人都想將我取代,張永身為內相,屬於最不甘心的那個……劉瑾和張苑雖然都得勢過,但他們沒有張永會隱忍,看他之前一直屈從於小擰子這樣的後生,便該清楚了。”
雲柳仔細回想,點頭道:“以他的年歲和資歷,卻因擰公公於陛下跟前得寵,便俯首帖耳,的確很能忍,但此人似乎並不太工於心計。”
沈溪道:“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眾多得勢太監中,真正有本事者為誰?要麼是在陛下跟前邀寵,盡出餿主意……亦或者剛直不阿,能於陛下跟前做實事,卻不為陛下所喜……總之,司禮監掌印不但要有處理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更要懂得如何平衡各方關係。”
雲柳面色中帶著不解,正想發問,沈溪微微嘆息:“張永想坐穩司禮監掌印的位置,想當一名稱職的股肱之臣,所以才會如此積極向我通報陛下的訊息……可惜他還是太過急切了。”
“大人何出此言?”雲柳問道。
沈溪道:“無論這封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寫的,想不為陛下所知很困難,他剛上位應該保持低調才是,如今他前後反差巨大,必會令陛下心生警覺,而後陛下就會故意找茬……別以為張苑複用只是陛下一時心血來潮,陛下對張苑的忠心和做事的能力還是很肯定的。”
雲柳想了想,“大人看好張苑重新上位?”
沈溪道:“誰上位,跟我沒關係。若說以前我還會參與其中,現在我寧可當一個旁觀者……說起來倒是應該感謝張永的提醒,他讓我知道現在的我有多不受歡迎,此時選擇功成身退也算是最好的應對吧。”
……
……
沈溪尚在南下途中,南京方面已先一步得知沈溪要來的訊息,又是杯弓蛇影。
南京官員和勳臣早就領教過沈溪的厲害,徐俌之前的遭遇說明沈溪對待權貴不會網開一面,甚至手段還異常陰險毒辣,近年來有過作奸犯科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