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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靜靜地立在角落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不遠處圍滿了人的床榻。
驚惶無措、步伐匆忙的宮人,焦急緊張、冷汗淋漓的太醫,悲痛擔憂、含淚低泣的家人。形形□□的人影在眼前不斷地晃動著,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有人似乎試圖上前與他說話,他卻恍然什麼也聽不見。分明所有景象都近在咫尺,但卻彷彿與他遠隔天涯,猶如一出靜寂無聲的雜戲——唯有他一人觀看的雜戲。
許多年前,他也曾有過這種將世間與自己割裂,渾渾噩噩無所覺的經歷。阿爺去世,兄長奉著阿孃離開均州,將他一人丟下。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加之那樁兩看兩相厭的婚姻,令他心境愈發鬱郁低落。
然而,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他不再是那個受不得孤單的少年郎,不再是隻沉浸在自己情緒當中的愚蠢之輩,而是立志要保護家人的新安郡王李徽。他只不過,從一個祖父一手打造的美妙夢境當中猛然清醒了過來;他只不過,需要從家人和睦的假象帶來的迷惑當中清醒過來;他只不過,需要逼著自己立即適應與應對即將到來的詭譎波瀾。
是的,他很遺憾——這個美妙夢境實在是太短暫了,慈愛的祖父母帶給他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實在是太短暫了。他從心底祈盼這個夢境能長久一些,祈盼祖母與祖父長命百歲,卻仍是事與願違。或許,這便是不可違逆的天命罷。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可放縱自己了。再也沒有人會毫無底線地寵溺他、護著他,也有能力讓他儘管放縱了。儘管身為濮王之子,他的未來已經註定了絕不可能風光。但他依然很感激,自己是祖父祖母的血脈延續,日後還能奉養健康無憂的阿爺阿孃。
貪心不足蛇吞象,在這一年之中,他所得到的一切已經遠遠超過了前世的二十餘年。摯友、祖母、祖父、堂妹、堂弟、堂兄……他應該滿足了。他也需要儘快回到現實之中,為濮王一脈的未來做好更充足的準備。
雖然想得再清楚不過,但李徽的心底仍是不可抑制地湧出了深沉的悲痛。理智告訴他,他最該做的便是大聲哭泣,向著太子叔父述說祖父倒下的事,在太子妃叔母面前多博取一些同情與心疼。然而,心中翻滾不休的情緒卻令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什麼也做不了——他實在做不到,在重病的祖父面前佯裝作態。
“阿兄!”紅腫著眼的長寧郡主輕輕地走過來,緊緊地攥住他的袖角,“阿兄……祖父一定會沒事罷?嗚嗚嗚,祖母走了,難不成祖父也會走?不要,我想要祖父長命百歲<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祖父不能走!祖父不能離開我們!我捨不得他!!”說著,她忍不住流淚哭泣起來,眸中滿是驚懼不安,猶如半年之前的情景再現。
“……”李徽張了張口,想要寬慰她,什麼都尚未說出,眼淚卻已經奪眶而出。他有些狼狽地想擦掉淚水,卻是越擦越多,最終只能哽咽道,“祖父一定不會有事,你放心罷。祖母……祖母在地下有靈,一定會保佑祖父的。悅娘,我們現在就去給祖母上香。”
長寧郡主微微一怔,用力地點點頭。李徽便牽著她來到外間的靈堂中,畢恭畢敬地給秦皇后上香。因著當時聖人倒下的時候,他有些慌亂,不小心扯下了一片白色垂帳,露出了秦皇后棺槨的一角——如今兵荒馬亂的,竟一時間無人顧得上更換,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淒涼的意味。
於是,他上前拉了拉旁邊的垂帳,試圖將棺槨遮起來,長寧郡主也一起幫忙。兩人剛站在垂帳裡頭,就聽見外頭傳來了安興公主的聲音。靈堂前方空無一人,她的聲音也壓得極低,垂帳後的二人卻仍是聽得十分清楚。
“呵,阿爺誰的名字都念過了,唯獨沒有……若是阿兄還活著……誰會忘了他?”這位貴主穿著青衣,冷冷地一眼望向秦皇后的靈位,嘴角彷彿諷刺一般勾了勾。這種明明白白地對亡故的嫡母不敬的態度,令李徽與長寧郡主神情皆是一凜,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厭惡與警戒。
她身側,穿著一身素衣的楊德妃沉默半晌,方道:“你還記得他,為娘還記得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保養得極好,瞧著約莫四十許人,膚色白皙光潔,氣度頗為出眾,舉手投足猶如最為完美的世家女子。便是穿戴十分簡單,也掩不住她的容姿,足以令人理解她所生的淮王、安興公主為何都頗受帝寵。
“是麼?”安興公主笑著哼了一聲,垂下雙目,緩緩地走了出去。楊德妃似是想喚住她,猶豫之後,卻只是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而後轉身回到了內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