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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卻有個聲音,堅持不懈地追問著:這樣的婚姻,當真便是你想要的麼?倘若你日後過得不諧,祖父當真會覺得歡喜麼?難道,這不是一種欺騙麼?
欺騙……
祖父能夠營造一場美夢沉醉其中,他又何妨給他的美夢加上一些點綴,讓他覺得更加圓滿?這種時候,他的感覺,他的想法,甚至他未來的家庭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讓祖父徹底放心。
“……”李徽略翻了翻那些畫像,眉頭緊緊地擰起來,而後忽然道,“我去藤園。”說罷,他便帶著那些畫像離開了濮王府。張傅母望著他匆匆的背影,多少有些擔憂。然而,任她再如何苦苦思索,大概也不會明白自家小郡王正在為難些甚麼。
藤園之中,王子獻正坐在宋先生長居的客院之內,陪著自家先生對弈。他的棋力極高,擅長謀算,但遇上招數多變的宋先生,依舊是步履維艱<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許多時候,宋先生只需神來一筆,便能將他苦心經營的局面破壞殆盡,令他不得不重新計算思考。而宋先生看著對面微微皺起眉頭的愛徒,不禁為自己終於有機會為難他而感到略有幾分得意,緩緩抬起下頜,撫須而笑。
倏然,隔壁正院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彷彿像是將什麼人迎了進來。正用中指與食指夾起一枚棋子的王子獻頓了頓,果斷地將棋子按在空棋路上。
宋先生定睛一看:“你該不會是下錯地方了罷?明明下在旁邊還有四五成勝算,下在此處,是想立即投子認輸麼?!”
“弟子棋藝不及先生多矣,竟未看出來這一招,實在慚愧。”王子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十分乾脆地投子認輸,“方才已是無路可走,才出此昏著,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待到下一回,弟子必定全力以赴,與先生再戰。”
同樣也聽見隔壁聲響的宋先生滿臉嫌棄:“怎麼說來著?你可真是‘見友忘師’!趕緊去罷,免得遲了,小郡王便走了。”說到此,他頓了頓,又道,“今日並非休沐,我去求見祭酒,卻始終不得見。後來還曾聽聞,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幾位相公均不在政事堂之中……你不妨去問一問小郡王,宮中可發生了甚麼事。”
王子獻神情微動,頷首道:“弟子明白。”當他匆匆來到隔壁院落中時,果然見李徽所居的正房燈光通明。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勾起來,噙著一抹笑意。一時間,他甚至忘記了昨夜聽聞摯友贊同宋先生帶他雲遊四海時的複雜心緒,心底唯獨留下了好幾日不曾相見的思念與欣喜。
“阿徽。”他喚著摯友的名字,踏進了正房堂屋之中,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環視周遭之後,他發現左側的書房前掉落了一幅畫軸,不由得走上前拾了起來。畫軸並沒有捆好,當他拿起來後,便軲轆軲轆地轉動,散開垂落在地。他垂首一看,一位穿著富麗衣衫的妙齡女子躍然紙上,搖著團扇,淺笑倩兮。
王子獻不由得愣住了,有些怔怔地抬起首,望向書房之內——
只見李徽背對著他立在窗前,書案邊則擺滿了各種女子的畫像,或矜持或微笑,或撲蝶或盪鞦韆,姿態容貌各有千秋,卻無一不是正當花信之年。
王子獻倏然覺得,自己的思緒彷彿變得格外遲滯,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些畫像究竟有什麼涵義。究竟是誰,竟然將這麼多小娘子的私像給了阿徽?不錯,阿徽也到了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紀了,但平時他連貼身婢女都不甚親近,怎會突然對這麼些小娘子感興趣?
不,王子獻,你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你怎會不知這是何意?!阿徽要娶王妃了,這些小娘子或許便是濮王妃讓他挑選的!數個月之後,即使你不離開長安,他身邊也會出多一個甚至好幾個女子,從此與他琴瑟和鳴,和他同床共枕,為他生兒育女!!
光是想象著種種李徽與陌生女子親近的場景,王子獻的雙目便有些發紅。這個時刻,他心底忽然迸發出了熊熊烈焰,幾乎恨不得立即將這些畫像付之一炬!不讓李徽瞧上哪怕一眼,更不能讓他選出任何人來!
直到如今,他才更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絕對無法容忍任何人親近摯友!就算是他的妻兒也不例外!與李徽最親近的人,唯有他而已!只能是他!!
這種感情太激烈?太奇怪?不,絲毫不奇怪!因為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接近自己!既如此,阿徽當然也不能擁有其他親近之人,這樣才公平,不是麼?
在這世間,他唯有阿徽,阿徽也只能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