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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間郡王父子離開之後,李徽以憂其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了江夏郡王留下相陪的好意,目送他乘著馬車帶上侍從部曲返回了長安。十里亭畔的帳篷倒是“好心好意”地留了下來,新安郡王府的侍衛部曲立即四處查驗了一遍,尋著了兩個半睡半醒的年幼侍女。
李徽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們,很是淡定地命人將她們帶到一旁。而後,他又讓眾人將帳篷拆得乾乾淨淨,到時候一併連人帶物品都給江夏郡王送去。至於他們四人,不過是區區冬日寒風而已,尚不足為懼。
“特地留了兩個細作?以為是兩個孩童,我們便會一時大意?!”李璟也顧不得方才還沉著臉了,“顯然這傢伙也不是甚麼好東西!若是說他沒有探聽訊息的心思,誰會相信?”他對江夏郡王十分陌生,但本能地因這種“疏忽”感到了不喜。
“他究竟意欲何為,眼下並不重要,只需一直小心防著他就是了。”李徽道,“倒是方才河間郡王父慈子孝的模樣,令我頗覺違和。你們可瞧出了什麼?依照探聽的訊息所言,河間郡王的性情直率,頗善於御下,吸引了不少幕僚與武人主動投靠。在眾人看來,應當是極具主君之相者。”否則,也不可能野心勃勃地暗中招兵買馬,發展出龐大的勢力,意圖謀逆造反了。
“此外,他雖成日忙碌於公務,但內宅也都十分平靜,妻妾相得,子女孝順,一派和樂融融,似是毫無破綻。方才他也確實像是一名慈父,與我們交談時亦有些隨性,舉止言辭間彷彿極易親近……可我總覺得像是缺了什麼……”
“李仁的表情一瞬間有些不自然。”王子獻接道,“兩人其實並不似久別相逢的父子該有的模樣,倒像是演給我們看的一齣戲。或許是為了在外人面前掩蓋父不慈子不孝的真相,又或許另有隱情。當然,我以為,他們更像是另有隱情。至於‘父慈子孝’,真正的慈父不會對作為質子的兒子不聞不問數年之久,更不會做出謀逆之舉,使兒子陷入隨時可能性命不保的境地。”
作為一位不折不扣的偽君子,王補闕對所有同類都有種異常精準的直覺,這一回也不例外。他心裡其實還有兩種更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測,但眼下並無證據,所以在李璟與杜重風跟前無法明言。當然,只要願意,證據應該能夠找到。畢竟今日不過是首次相見,便覺得異樣,再多見幾面,或許就能確認他的懷疑了。
“河間郡王這種作態,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聖人與那群老狐狸。”杜重風也接道,“不過,能夠令御史言官們高看一眼,便算是保住了岌岌可危的名聲。有了名聲,就算聖人有心處置他,也尋不著機會下手。待他安全地回到勝州之後,也算是贏了一局。”
王子獻挑眉一笑:“不錯,待明日再在御前哭一哭,收買些文士暗中傳幾句謠言,將之前無故停在半途中的行為說成‘便是重病之中也一心想來長安面聖,忠心天地可鑑’……呵……結果又會如何呢?恐怕會引來不少不明真相之人的同情罷?”
“……”李璟默默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彷彿心領神會的杜重風,“絕不能讓他故意四處邀名!我們該如何做,方能壞了他的盤算?”
“自是讓眼下的各種流言傳得更廣些。待到大家都聽夠了,便是他收買再多文人,也掀不起半點水花。”李徽道,“接下來省試又要到了,所有風光便該屬於新任狀頭了。”
如果所有百姓都能對河間郡王數出許多條不是來,就算再多一條於他有利的蜚語,亦是無濟於事。名聲這種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營造出來的。殊不知楊家父子經營了這麼些年,也在瞬間便毀於一旦。而且,只要黜落所有被他收買的文士,尋出幾個品行不端的剝奪省試資格,殺雞儆猴,還有誰願意捨棄前程替他說話呢?
四人對視著,其中三人都似是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地微微笑了笑。
倏然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李璟不由得嘆道:“這種事,對阿兄而言果然不過如此。我若是沒有十四郎相幫,一時間恐怕也比不過那些滿腹陰謀詭計之輩。”他確實已經漸漸成長起來,不似當初那般單純。但從性情而言,他對這種事委實十分厭惡,就算明白該如何提防與反擊,也不可能事事做得恰到好處,更無法從中得到樂趣。
“你們已經做好了打算?”李徽瞥向杜重風,“杜十四郎不會參加科舉?直接以幕僚的身份跟著景行?倒也並無不可,若得了功勞,以察舉的方式授官亦無大礙。而且,景行成為都督之後,都督府不少官員的任命都可由他決定,無須透過吏部。”當然,這些任命也僅止於某些品階不算太高的文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