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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
“對不住了,阿桃。”
側臥在床上的人含著笑闔上雙目,蒼白枯瘦的手從楊慎的懷中落下。楊慎眨了眨眼,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雖然他早就預料到有這一日,而且曾數次因父親瀕危而痛苦煎熬,但當這一日真正到來時,他依然覺得心中無比悲哀。
“阿桃,你阿爺在地下太孤單,阿孃不忍心。”荊釵布衣的母親替父親換上了新衣之後,含淚回首道,“你還有王先生與郡王能夠依靠,他卻一無所有,只能由我去陪著他了。對不住,阿桃,原諒阿孃。”
其實,他很想告訴她,失去怙恃的痛楚,並不會因身邊還有依賴的長輩而減輕多少。可是,他不忍心——
“……嗯,孩兒明白。”楊慎低聲道,雙目通紅如血,“阿孃放心,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孝順兩位先生。孩兒絕不會讓阿爺給的姓氏蒙羞,一定會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行事謹慎,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好,很好,你一向什麼都很好。”母親緊緊地摟住了他,片刻之後方依依不捨地放開,輕輕在他耳邊道,“好孩子,別看,出去罷,就當作這是上元節的燈火……記住,將我們的墓修在華州的莊園裡,絕不能讓別人知曉你阿爺真正的名諱,知道麼?”
楊慎點點頭,有些茫然地走出了茅屋。當他忍不住回過首的時候,正好見母親仰首喝下了甚麼,然後將火燭燈油撒在了地上。一隻溫暖的手伸過來,掩住了他的雙目,熟悉的氣味將他籠罩住,抱離了原地。
直至炙熱的溫度傳來,雙眼隔著手掌的他亦能感覺到火光的猛烈。這時候,彷彿又一隻手覆了上來,將那些似是在他身上灼燒的光芒徹底隔絕在外。
之後,有人長長一嘆:“阿桃,你還有我們。”
遮擋視線的手掌撤開,他怔怔地望著吞噬著茅屋的火焰,久久未能回過神來。臉上的淚水如雨,卻很快便被炙熱的火烤乾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火焰方徹底熄滅,只餘一片焦黑的灰燼。他四顧而望,身後的長安城正是燈火通明。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
貴主也剛剛失去了她的阿爺,他們幾乎是同病相憐。
可是幸而,她還擁有阿孃、阿姊和阿弟,而他也擁有兩位先生。
【歡樂】幼帝
“聖人,不能笑,無論瞧見甚麼都不能笑……”十來歲的宮人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年方四歲的幼帝睜圓了大眼睛,奶聲奶氣地道:“為什麼不能笑?好不容易才能看燈呢。”一年才有一次的上元節,就是為了看燈。他依稀記得,去年好像就不曾看過甚麼燈,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為什麼不能高高興興的看燈呢?
宮人苦著臉,不知該如何解釋是好,難不成他能大逆不道地說——聖人還在先帝孝期之中,所以不宜做出大喜之色?而且這一回宮中舉辦上元夜宴,許多重臣都在場,可不能讓他們覺得聖人在孝期內耽於享樂,是為不孝?
“是啊,為什麼不能笑?”一雙手將幼帝抱了起來,磁性的聲音中帶著溫和與寵溺,“過上元節觀燈,自然想笑便笑了。陛下,臣從宮外給陛下帶了一盞走馬燈,會不停地旋轉呢。陛下想不想瞧一瞧?”
“想!”幼帝響亮地回答,雙眸亮晶晶的。
宮人低垂著首,不敢看這位炙手可熱的郡王。年過雙十,便能成為宗正卿——那可是名義上的宗室族長,一向是非宗族長輩不可擔任的。可偏偏,高宗孝皇帝的遺旨裡,卻指明將宗室之事交給這位侄兒來打理。而且,就是這樣一位年輕的晚輩,同樣能壓制得所有長輩不敢輕舉妄動。
主少國疑?擺宗室長輩的架子?只要想想這位新安郡王曾經殺過多少人,甚至親手射殺了逆王江夏郡王,誰還敢與他過不去呢?再者,他身後的荊王、濮王、越王甚至杜太后,可都是對他信任有加。
“看在你對陛下一片忠心,我便不告訴悅娘對你施罰了。”新安郡王淡淡地道,“陛下是一國之主,任何人——無論是誰,無論因著甚麼,都不能對陛下指手畫腳,你可明白了?能擔任陛下教養之責的,唯有太后,唯有三師,唯有兩位貴主,唯有先帝託付之臣。”
“奴逾越了!郡王恕罪!”
“去罷。”
滿身冷汗的宮人連忙退下了,新安郡王抱著幼帝來到了輝煌的燈樓前:“陛下可還記得去年?去年上元,尚在叔父國孝之內,宮中沒有行宴,叔母特許宮外可賞玩觀燈。今年雖然還在家孝中,但舉辦宴飲與觀燈都無妨了。這些燈,便是悅娘、婉娘和臣送給陛下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