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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倏然發現角落裡的一縷寒光,立即退後數步,避過暗地裡射來的一箭。孫槿娘怔了怔,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推到旁邊,避在木門後頭。而屋裡的阿圓立即引弓回敬,院外大樹上隨後便栽倒了一具屍首。
“昨夜一團亂,時間又緊,阿郎並未完全清理乾淨,便帶人離開了。”孫槿娘皺起眉,“程郎君別忙著去見杜十四郎和那位周先生,趕緊將莊園打理乾淨才是正經。否則若是逃出了一個半個,將訊息告訴了河間郡王,可就功虧一簣了。”
“本以為事已至此,不必我再去當甚麼細作……”程青再度一嘆,“卻沒想到,分明形勢大好,居然還能讓河間郡王逆轉局面?嘖嘖,如此說來,我還是須得去一趟勝州?罷,罷,若是河間郡王死在京兆府,我也掙不著甚麼功勞。說不得,或許這才是掙功勳的機會呢?”
想明白後,程駙馬頓時便精神抖擻起來。他領著三五部曲在莊園中仔細搜查了一番,果然尋出了幾個藏在角落中的輕傷者,將他們捆將起來關押在冰窖中。挨個查糧窖酒窖時,又與躲藏起來之人戰了一場,斬殺了數人。辛辛苦苦勞累一番後,方將這座莊園徹底清理乾淨,盡數換上了自己人。
這時候,杜重風與周籍言先生師徒二人早已經陷入了僵局。一個苦勸而始終無果,一個則從頭至尾閉目不語。杜重風甚至覺得,正因為是他來勸,周先生方如此倔強,遲遲不願冷靜下來細細思索是非得失。與其說他們是師徒,倒不如說他們是分道揚鑣的家人。曾經有多信賴彼此,如今就有多失望。
“先生,一個毫無慈父之心,眨眼間便能捨棄嫡親兒子的主君,值得效勞麼?一個勾結外敵的亂臣賊子,值得效勞麼?!幼時先生教我的禮義廉恥,教我的世家氣節,我字字銘記在心,難不成先生卻忘了個乾淨?!”
“……”周先生眼皮微微顫了顫,依舊默然,不知何時已經瘦骨嶙峋的身軀挺得筆直,一如既往地固執。
杜重風定定地望著他,只覺得喉間猶如火燒,嘶啞得再也無法說出隻言片語。不過,令他更為失落的,卻是無論他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周先生都並未理會他。彷彿他們師徒之間,除了道不同以外,什麼都不曾剩下。胸臆中翻騰的擔憂與憤怒此時也漸漸平息下來,彷彿燃燒過後的灰燼,緩緩冷卻了溫度。
角落中的火盆早已熄滅,他卻遲鈍得就像如今才感覺到徹骨的寒冷。而且,不過剎那間,寒意便將心底燃盡的那些灰燼凍結。這令他忽然有些想念那個彷彿隨時隨地都能讓人暖和起來的人,讓他有些迫切地想回到那人身邊去。
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輕響,他念起的那個人就這樣突然地出現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皺著眉解下自己的大氅,蓋在他身上:“在這種冷冰冰的地方待了一整晚,你們可真能熬得住!!”
帶著暖意的大氅瞬間便將另一人的溫度,傳遞到了杜重風心底。他怔了怔,神色微緩,低聲道:“你怎麼過來了?”
走到他身邊的人伸手,輕輕鬆鬆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唯一能讓你傷神的,不就是這個固執的周先生麼?我料想你這回恐怕也不容易,覺得留在長安看燈也沒甚麼意思,就來尋你了。若不是這座莊園實在藏得太隱秘,或許還能來得早些呢……”
簡而言之,他便是中途迷路了。杜重風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正欲再問究竟是誰幫他解了困,又有一人伴著朝陽投來的淺淡光芒緩步而入:“周先生既然不願聽杜十四郎勸說,可否撥冗聽孤一言?或者,與孤辯上一辯?”
能自稱“孤”者,當然不可能是尋常人等。周先生張開眼望去,一時間竟有些瞧不清楚那逆光的年輕人的模樣。直至他踏進來,將門合上,才認出眼前的這位新安郡王。
於是,周先生終於開口了:“大王對聖人真是忠心耿耿。便是不過新婚數日,亦捨得離開家眷,不惜深入‘敵巢’,實在是難得。”語中並不掩飾輕諷之意。
李徽勾起唇角:“為聖人分憂,豈能分何時何刻?我家內眷素來秉性正直,必定比周先生更懂得何謂家國天下,何謂忠君愛民。”當然,關鍵在於,他家內眷都已經出門追擊敵人了,他這個一家之主又豈能落在後頭呢?
“越過本分,管不該管的閒事,大王便不擔心日後麼?”
“孤暫時只看眼前,無須周先生替孤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