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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郡王晉升秦王,在大多數人看來,寓意明確。一為獎勵,皇帝嘉獎其機敏睿智,且識大體;二為彌補,彌補其在狩獵時遇刺而刺客未得歸案的委屈。
皇后卻覺得並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回宮後,皇帝並未私下召見太子。她沉思著,將近日幾件事都排出來,慢慢地抽死薄繭,猜度皇帝的心意。
阿祁在旁侍奉,不敢出聲,過了一會兒,李華來了,輕聲地走到阿祁身旁。二人一同肅手而立。
對重華如何暫不得知,但對太子,皇帝終於是生出不滿來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皇后謹慎的下了一個結論。以她對皇帝的瞭解,因皇帝得位不正,這十幾年下來,他心中總是沒個依託,最怕便是有人談論他的皇位來源,談起十幾年前那一場“辛丑之變”。於是,他便要遮掩。
如何遮掩?
首先便要展示得像一個正人君子,因而,這十幾年來,除卻即位之初對哀太子遺臣的那一場清洗,皇帝治世,頗為寬容,得朝野讚歎一片。其次,他十分尊禮,後宮中他最喜歡哪一個並不要緊,他最尊重的卻是皇后,不論他喜歡的是誰,與皇后的權威絕不會動搖。
同樣,太子為嫡長,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佔據了禮法正統,皇帝是不會輕易動他的。故而,往日太子再如何犯錯,皇帝都會盡可能地包容,盡力地去教他。正因這儘可能的包容,當有一日,皇帝對太子不滿,必是已觸到他的極限,必是忍無可忍之日。
依聖人竭力求穩的施政,在此之際,為何單獨立重華為秦王?要嘉獎要彌補,能有別的辦法,未必非晉升不可。
皇后單手撐著臉側,神色冷靜,眼中幽暗地翻滾著不得解的思緒。從前她能一眼便看出癥結,是因她身在局外,始終保持了冷靜,隨著夏侯沛入局越深,她也漸漸成了局中人。
皇后剔透的眼眸中終是含了蕭索。
“重華……”她心中默唸。
不能不擔憂啊,重華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無法不心疼她。奪嫡之事,你存我亡,她想要的是重華能夠一生平安。為此不得不走上一條艱險萬分的路,她能做的是陪著重華,不論生存或死亡。
迷茫只是一時的。
很快,皇后便在迷霧中尋摸出一條理智的道路。
在夏侯沛銳意進取之時,她需堅韌自持,如此,方能相得益彰,而不致徹底為局勢所迷惑。
夏侯沛是幼子,在她出生的時候,她的兄長就差不多能拉攏朝臣了,等到她能獨立的時候,朝臣大多已各有衡量。她能做的只有兩點,首先,得到皇帝的信任,讓皇帝認為,家與天下只有交到她手裡才能放心,她知禮而道德,唯有在她手中,家人可平安,江山可存續;其次,就是爭取餘下的那批大臣的立場,此時仍未投注的大臣,未必是軟弱遲疑,興許正是持重之臣。
皇后心有計量,見身旁心腹侍立,便問:“何事?”
李華恭敬回道:“十二郎已獲晉升,居處陳設,將何時更換為好?”王與郡王所用不同,既然身份有變,自然所用之物也得變上一變,需符合身份方成體統。
皇后道:“不急。”
當日皇帝過來,皇后便與皇帝道:“乍獲恩寵,重華心有不安,她的兄長們還在郡王位,她身為幼弟,怎好躍居兄長之上?”
皇帝像是聽聞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轉過臉來,問:“他心不安?”
“她私與我言,欲懇請聖人收回成命。”
皇帝面上便顯出一種滿意之色來,卻並未多言。
隔日見夏侯沛,便問:“聽聞你不敢受王爵,這是何故?”
夏侯沛的心計,一是天生,二是歷世,而這兩者間的結合,正是皇后諄諄教誨<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都不必密謀,一聽到皇帝此言,再想到昨日皇帝曾往長秋宮,夏侯沛立即就明白了,心有靈犀並不是說說而已,而是體現的生活的角角落落。
她馬上與皇后之言呼應,誠懇道:“臣惟聖寵,得居人上,本該感激涕零,但一想到兄長們仍在郡王爵上,便不能安心,臣不忍兄長竟居我下,如此,長幼人倫豈不亂乎?請阿爹收回成命,仍令兒為郡王,如此,兒心得安。”
皇帝顯出意味深長來,問:“你不想做秦王?”
“臣欲進取,亦欲守禮,二者不可兼得,舍王爵而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