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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吳老先生那處,皇帝想過遣皇子去,卻不曾施於行動,若是給拒了,難看得緊。老先生是出了名的品性高潔,拒了皇家,只會讓世人贊其“不淫、不移、不屈”。皇家也沒辦法。
眼下有了機會,皇帝便心急起來,天下還未統一,宣揚他夏侯氏的名望,拔高夏侯氏的形象,體現夏侯氏的重士,便極為要緊,若是那麼一個德行學問都無可挑剔的人教了他家的子孫,不就是一種對皇室的肯定?
崔玄仍是那不緊不慢的語調:“吳老先生質樸天真,臣教了他一手釣魚的神技,換了吳老先生那裡的一個名額,想是有用的。”
皇帝大喜!想到三子剛得罪了人家,這薦書便不好再給夏侯衷了。幾個兒子裡,但有好事,皇帝最先想到的就是大郎,可惜大郎是儲君,不好離宮。本來給十二郎正好,母舅與外甥好東西,合情合理,可十二郎歲數太小了,也不適宜,那就……
“三郎桀驁不馴,去了也平白得罪吳先生,不若就換與六郎罷,六郎喜文,資質也好,更能入老先生之眼。”皇帝商量道。
崔玄點頭:“全憑聖人做主。”心下卻是不免嘆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難免有私心,再雄才偉略,都少不了糊塗。
為人父母,最不好做的事,就是偏心。父母心不放端正,子女的心就要不平了。
子弟不平,宅邸不寧,宅邸不寧,家業何昌?世家在嫡庶長幼上,是一絲也不肯差的,故而能保證家中團結,保證家人都為家業家聲而一處使力,保證能一代一代傳承下去。但皇室,在這方面,彷彿永遠都無法有解決的良策。
是皇位太誘人使得無數枯骨去堆就,還是國君偏向,使得長不長、幼不幼,又或二者兼有?
讓崔玄一番糊弄,皇帝自是放下了那一點疙瘩,反倒以為崔氏一家,都是他的忠臣<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崔玄一走,皇帝先去了魏貴人那處。
夏侯衷正坐於窗下苦讀。皇帝冷哼一聲,走上前,問:“你可知崔玄要將你薦於何處?”
夏侯衷見皇帝神色不好,便心生畏懼,低聲道:“不知,想來不會是……”
“是吳老先生處。”皇帝眯著眼,一字一字冷硬無比道。
夏侯衷倏然睜大了眼,滿面不敢置信。
皇帝冷笑著道:“豎子!可知自己錯過了什麼?仔細反省著!再沒長進,就乾脆離京就藩去罷!”
說罷,他便拂袖走了。魏貴人顧不上相送,忙趨步上前,安慰夏侯衷。
夏侯衷心有餘悸,愣愣地看著母親。
“不怕,不怕,一回受挫,百迴避禍,成大事者,豈有一帆風順的?”
母親柔聲安慰灌入耳中,字字句句聽來都是那麼有禮,夏侯衷卻忽然開始懷疑,母親教予他的術略是否是對,他欲登位,是否照著母親所言去做,就可得償所願?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怠矣。”皇后坐於庭下,緩緩道來。夏侯沛就立於她身前,聽得認真:“那要如何?”
“學無止境,壽命有限,那就學點有用的,拋棄無用的。”皇后看著夏侯沛,“你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以此擇有用之物,更要緊的是,要出門去看。”
“出門去看?”
“是,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哪有這般好的事?出門去看,時時衡量,才不致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這道理,夏侯沛明白,只是,她愣愣看著皇后,想到自己有一日要離開這裡,離開阿孃為她營造的溫馨,離開長秋無風無雨的安逸,便是滿心不捨,這不捨並非懼怕前路艱險的不捨,這不捨僅僅是對阿孃的不捨,夏侯沛垂首,低聲道:“若兒什麼都不想要,只願伴隨阿孃,可以不出門嗎?”
皇后悉心教導她,必然是不願聽到她如此懦弱的言語的,夏侯沛說罷,便準備好了為皇后責罰,但是皇后沒有。她只是微微的笑,眼中是平靜溫柔,她輕輕地撫摸夏侯沛頸後柔軟脆弱的肌膚,溫聲道:“阿孃也不願離開重華,可是沒有什麼地方能永遠安全,也沒有什麼事可一勞永逸。重華,阿孃的依靠只有你,若你永遠藏於阿孃身後,今後阿孃老了,危險來臨,誰來遮風擋雨?”
這番輕聲細語,在夏侯沛耳中卻重若千鈞。她堅定起來,片刻的軟弱換就長久的堅強。望著皇后,對上她平和溫柔的雙眸,夏侯沛覺得,這一雙眼眸,給了她無盡的力量,不論何時,有阿孃的目光注視,她都不會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