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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五章 詭幻多變
寇仲解開縛在樹旁的馬兒後,策騎趕赴宋金剛的約曾。
街上景況依然,但他已有點意興闌珊的感覺。
王世充終是成不了大器的人,只可做個地方性的霸主,而不像李密、李世民之輩,乃爭天下的人物。比之杜伏威,他亦遠未能及。自己雖算無遺策,但始終因他的窩囊難以暢展抱負。
李密現在有千百個理由須來攻打洛陽,但以他的忍功,只要知道王世充仍能控制大局,他就不肯犯險。
否則縱使戰勝,李世民大軍由關西掩來時,便是為李密敲響喪鐘的一刻。故李密寧願讓王世充多風光一會,好為他擋著李世民,而手下大軍將盡量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並補充軍員,好恢復元氣。
難道對付李密的大計就這麼功虧一簣?那種得而復失的感覺,就等若明知手中的牌可穩贏時,對手卻忽然擲牌不賭般令人遺憾。
洛陽現時的形勢每刻都在變化中,誰都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幻變。
鐵勒人的撤退,獨孤霸的被殺,會令獨孤閥產生什麼新部署呢?
忽然間寇仲腦際靈光一閃,豁然而悟。
以沈落雁對李密的忠心耿耿,絕不會因私怨而殺死獨孤霸。
只看獨孤霸親自到鐵勒人的巢穴,便知獨孤霸縱非在獨孤閥內的親鐵勒派,至少也該是負責穿針引線的接頭人。
沈落雁殺他,正是要破壞獨孤閥和鐵勒人的關係。
跋鋒寒迫走曲傲,實是幫了李密一個大忙。
假設能讓獨孤閥的人知道殺獨孤霸的真兇是誰,會有怎麼樣的後果?思索至此。旋又大感頹然,心知獨孤閥絕不會信他的話。
馬兒此時來到天津橋的最高處,往下踱去。
街上雖滿是行人車馬,但寇仲卻感到無比的孤獨,就像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他的思潮轉到李世民身上去。
他的實力確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天策府的高手無不是智勇雙全之輩,隨便點幾個出來都要叫人吃不完兜著走。
現在跋鋒寒走了,他兩人實力大減,雖解決了師妃暄的問題,但卻補出個令他同樣頭痛的李世民,使他覺得隨時會有殺身之禍。
在這種情況下,應否立即撤走,趁李世民未返關中之前,起出‘楊公寶庫’。抵洛陽後,他還是初次心萌退意。
想到這裡,猛一咬牙,掉轉馬頭,下決心先往皇城設法找虛行之,連宋金剛的約會都置諸腦後。
“徐子陵!”
徐子陵把秘本合起,納入懷裡,頭也不回的冷冷道:“今趟又要怎樣害我們呢?”
沈落雁來到他旁,盈盈坐下,嘆氣道:“蒼天為何如此作弄人,將你和我安排在敵對的立場上?”
她一身素白,消瘦了的玉容於清麗中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楚楚動人的風韻。
徐子陵忽地怒氣全消。
她說得對,際此天下大亂之際,不同立場的人拚智鬥力,無所不用其極,等若在賭桌上的人每個都竭盡全力想把所有錢都贏到自己袋裡去。這有什麼可怪別人的。
沈落雁淡淡道:“走吧!王世充氣數已盡,遲點你們連走都走不了。”
徐子陵仍回味著剛才從魯妙子的鉅著中得到的天文知識,心中一片寧和,思慮清明。從容道:“告訴我,我怎樣才可分辨你的提議是惡意還是善意?”
沈落雁幽幽道:“讓我告訴你一件事,獨孤霸的屍身已被發現,從他身上的傷痕,幾可肯定是你和跋鋒寒下手的。”
徐子陵微一愕然,旋即醒悟過來,苦笑道:“好一條嫁禍的妙計!”
沈落雁對他沒有勃然震怒大感奇怪,好半晌才垂首低聲道:“每趟要害你時,我心中的痛苦實不足為外人道,你明白嗎?你還是走吧!”
徐子陵大感不妥,偏又不知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沈落雁若非有把握在這場東都之爭中有必勝的把握,是不會以這種語調神態和自己說話的。
他直覺感到她是經過內心的一番掙扎,才來勸自己離開,還透露了絕不該讓他知道的陰謀。
獨孤閥若不顧一切為獨孤霸報仇,又在他們全無準備下,他和寇仲的小命確是危如累卵。
沈落雁抬頭美目深注的瞧著他道:“要說的話已說了!連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大丈夫能屈能伸。子陵保重!”
最後一句聲細如蚊蚋,說罷沈落雁便似要逃命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