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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淳抱著貓走了,那幾根蠟燭最終還是被風吹滅了,鐵儼獨自在黑暗中坐了良久,披了披風出門去。
他的隨身太監不做聲地跟了出去,乘輿在宮門口隨時待命,鐵儼擺了擺手,步行出了宮門。
重明宮離瑞祥殿是一段不遠不近的路程,用鐵儼自己的步子丈量是三千一百一十二步。中間經過靜妃的點芳齋。
鐵儼遠遠看見裡頭燈火還亮著,想起靜妃一直在禁足,又想起鐵慈出宮出得點塵不驚,他和靜妃誰都沒機會去送,不禁長嘆一聲,腳步一拐,進了點芳齋。
點芳齋這回像樣了很多,宮人們各居其位,鐵儼一進門就有人迎過來,見到他吃了一驚,待要趕緊通報時被鐵儼止住了。
窗紗上映著兩個影子,線條纖細優美的那個顯然是靜妃,另一人微微彎腰,盤著髻,應該就是鐵慈臨走前提上來的秦嬤嬤。
鐵儼站在窗下,聽裡頭細聲低語。
“娘娘的女紅越發精進了。這葛布夏日裡最是透氣,色澤也雅緻,太女一定喜歡。”
靜妃在頭髮上抿了抿針,半晌幽幽道:“做了這許多,也沒處送,送了也未必有人要,八成也是白費功夫罷了。”
秦嬤嬤便正色道:“娘娘這抱怨的話萬不可再說。現今娘娘做了,太女回來看見只有歡喜。太女對您的心,老奴已經和您說過許多次,您不該再疑問的。”
靜妃沉默半晌,嘆息道:“是,那天的事,我想了許久,大抵我是個糊塗人吧……太女該對我失望了,陛下也對我失望了……”
秦嬤嬤道:“老奴說句僭越的話。雖是皇家,說到底還是一家子。陛下不近後宮,只得太女一女,您是太女的生母,都是最親近的關係,一家子,哪還有兩家話呢。”
靜妃停了針線,想了許久,又嘆息一聲。
鐵儼在屋外皺眉,心想這女子黏黏歪歪的性子著實磨人。
他站在廊下,又是惱火,又是慶幸,慶幸慈兒不曾像父母任何一人。
他咳嗽一聲,道:“是啊,一家人,不該生分,也不該見外。”
說著跨進門去。
屋裡兩人,靜妃倉皇地站起身來,險些被針紮了指頭。
倒是秦嬤嬤,一邊跪下,一邊還不忘記把靜妃的針線拿走了。
鐵儼一看靜妃那小白花模樣就不自在,但此刻也不能不捺著性子,在靜妃微帶含羞地問他是否需要上夜宵的時候,咳嗽一聲,道:“朕睡不著,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靜妃有些失望,但還是應了,偷眼瞄著他,看不出帝王的喜怒,心裡便又忐忑起來。
倒是秦嬤嬤一臉平靜,抱了件絲綢披風給她,道:“晚上風大,娘娘仔細著涼。陪陛下散散步,或許還可以問問太女最近的情形呢。”
她這是提醒靜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正中鐵儼下懷,讚賞地看了她一眼。
想起這嬤嬤是鐵慈一手挑選的,心中更覺驕傲安慰。
靜妃正不安,也得了提醒,一張小臉都開始發亮。
兩人出了點芳齋,鐵儼讓人遠遠跟著,帶著靜妃漫步在青磚甬道上。
他似有心事,靜妃好幾次想開口,看看他的背影,都住了口。
鐵儼自從接連死了幾個兒子之後,便很少召幸後宮,皇后諸妃都是擺設,待靜妃也是尋常,以至於靜妃見了他,就像見了遠房的親戚,想開個口,都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忽然鐵儼停住腳步。
靜妃險些撞上他的背,抬頭一看,正見藍底金字的瑞祥殿匾額,還有那象徵身份的十八個銅釘。
她怔了怔,沒想到會走到這裡,想起上次來這裡看見的那一幕,臉色微微一變。
瑞祥殿的宮門緊閉著,隔著門能聽見小蟲子長聲吆喝:“姑娘們該睡下了,小心火燭!去個人到前頭,和夏侯指揮使要貓去!天天來偷擼我們的貓,不去要他能一輩子不還給你!哎,這誰還在打牌呢?太女不在誰負責提供臉給你們貼紙條?不許再吃宵夜了!吃胖了太女回來不要你們!”
裡頭傳來嬌笑聲,笑罵聲,砰砰砰關窗聲,一番熱鬧的人間氣象。
鐵儼和靜妃站在門外,聽著這宮廷中難得的人間煙火氣息,一時竟有些痴了。
鐵儼知道自從女兒出宮,瑞祥殿便如封宮一般,裡頭宮人們閉門不出。
原以為那沒有主人的宮殿定然如一潭死水,卻沒想到關起門來,她們自成小天地,依舊鮮活。
慈兒確實有這個本事,她對自己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