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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花好時節。
瑞祥殿前大片大片的白玉蘭開得高貴又葳蕤,擠擠簇簇的雪白花葉探出深紅鑲烏金釘宮門,花瓣肥厚潔潤,迎門幽香暗送。
日光下十八顆烏金釘光澤內斂又尊貴,如同它一貫以來的象徵意義——在鐵氏皇朝,只有皇帝和儲君,宮門之上可飾十八烏金釘。
也因為這十八個高貴風騷的釘子,瑞祥殿的主人有個在皇族中悄悄流傳的諢號,叫鐵十八。
諢號這東西,再怎麼藏著掩著,總免不了有人嘚瑟出了界,被那當事人聽了一耳朵,當事人卻是個心大的,聽完咧嘴一笑,說聲不錯,好聽,總好過鐵王八。
再來句,既然得了虛名兒,總不能白擔著。
大手一揮,從此瑞祥殿從人到物,事事處處,都講究十八。
幸運數字嘛不是。
比如十八個美婢,十八個俏閹,十八個夜壺配十八個香爐,連宮門上十八個尊貴烏金釘,都掛上十八件裝飾,十八個美婢一人掛一個,從香袋到月事帶,處處規整,事事和諧。
此刻,鐵十八鐵慈,撩開月事帶,掛正香汗巾,順手將那平金蹙繡的水紅肚兜抹抹平,靴子剛剛伸進宮門一個腳尖,裡頭便鞭炮似地炸了開來。
“殿下回來啦!”
“殿下逛園子辛苦!金桔香薷飲準備著!”
“殿下快來聞聞,奴今兒換了新香粉!”
唯有一聲夾在一片鶯聲之中,分外粗豪,氣壯山河。
“崽——”
鐵慈正萬花叢中過,處處聞啼鶯,聽見這一聲,眉一挑,腳跟一轉,還沒轉出個半圓,衣襟已經被人拉住。
“崽啊,爹下了朝就過來了,等了你一個時辰又一刻鐘,可憐白髮生!”
鐵慈順手拔下倆根黑髮塞過去,“確實可憐,賠你雙份損失。”
鐵儼捧著那兩根黑髮,心疼得手都在抖索,“崽啊,拔頭髮痛不?要不要來碗鹿茸十全大補湯補補?來人——”
鐵慈嘆氣。
“行了啊老爹,那群老頭子又來什麼新花樣了您就直說唄。”
鐵儼腰一直,諂笑一收,將頭髮一拋,拉了鐵慈就往書房去。
鐵慈一路穿花過,懷裡先後被塞了好幾樣零嘴兒。她一一笑納,順手在那些滑嫩香膩的桃腮粉頰上一一捏過,換得一聲聲笑嗔。
一進門,一抬頭,鐵慈“譁”一聲,險些以為誤入小倌評選大賽。
桌上,床上,牆上,但凡能放東西的地方,現在都掛滿了畫像,畫像裡一個個男美人兒,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芝蘭玉樹,側帽風流,沈腰潘鬢,何郎敷粉。
鐵慈退後一步,順勢在寬大的圈椅上坐下來,懶洋洋撐起下巴,上下細細打量,嘖嘖稱奇。
“壯觀!排面!這得是咱大乾王朝所有好兒郎的全系列了吧?”
“當然,不然怎麼配得上咱們大乾王朝最最尊貴的皇太女呢?”
“但我怎麼記得,大乾最尊貴的皇太女,自幼就有個指腹為親的未婚夫?”鐵慈詫然道,“怎麼,我那出淤泥而不染亭亭淨植香氣幽遠回味猶甘的男媳婦兒,終於香消玉殞了?”
“那倒沒有。”鐵儼咳嗽,搓手,訕笑,“就你說的,那個,齊家的那個小子,娘們唧唧的,身體還不好,怎麼配得上咱們最尊貴的崽?”
“配不配都配了十六年了。”鐵慈笑。
父女兩人對望,最終鐵儼還是在女兒那明淨深邃看似包容一切的眼光下敗下陣來,轉眼便換了一張臉皮,淡淡道:“齊抒今兒上了本,自承幼子秉性柔脆,難為國父,不堪為皇太女配……太后準了。”
“被退婚了啊。”鐵慈呵呵一聲,“這橋段可真不新鮮。”
“你說甚?”
“我說感謝太后,從此以後孤終於不用面對茶言茶語蓮裡蓮氣了。”
鐵慈笑得自在。齊家那個小男媳婦兒,當年能和自己定親,不過是太后為了拉攏時為首輔的齊抒的手段之一。當時太后母族蕭家勢力雖盛,但還未至今日這般龐大榮華,免不了要來一些合縱連橫之術。如今蕭家幾乎踩在了皇族頭上,齊抒又在去年自請卸了首輔之位,退居不管事的大學士,這婚約岌岌可危,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這退婚,到底是齊家看情勢不對,不願再摻和皇族事務,還是太后授意別有打算?
“自從你六歲開始每年去清淨寺學禪,你禪語沒學會幾句,怪話倒是越來越多。”鐵儼沒追究那些聽不懂的話,反正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