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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瓊的心豁然漏跳了半拍,她有一瞬間的恍然沉溺,卻在瞬間過後逐漸感受到來自心口的深寒,那種讓她酸澀的痛感再次清晰無比的襲上心頭。
他應當是想起了某個深藏在心中的人,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就會像會飛的鴿子一樣,看著她卻又越過她,好像她的身後,在那遠到她永遠都無法企及的地方,正站著另一個人,一顰一笑都牽引著他無盡的注目。
陳瓊的表情沉下來,她本不該多問,可是有時候就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要知道:“侯爺為什麼發笑呢?”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陳瓊的指尖微微有些顫抖,她將一寸長的指甲陷入掌心,緊緊的擰住手指。這是她第一次意有所指的發問,她緊張,恐懼,甚至沒有做好聽到回答的準備,可是她就是想問。
“這棋路讓我想到了一個……故交。”衛青垂下眼簾看著棋盤,竟然又微微笑了。
應該可以稱之為故交吧,她曾經也是這麼說的。衛青不知怎麼覺得“故交”這個詞分外神奇,好像無端就縮小了和她的距離,他在心底,很喜歡。
“夫人該落子了。”衛青看著對面的陳瓊抿起下唇久久沒有回應,以為她不知該如何落子,於是微笑指了一下上路的棋子道,“夫人,落在這邊試試。”
陳瓊回神,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但整個人的精神都與方才大不相同,似乎疲憊很快襲上了她的身體。
“夫人怎麼了?”衛青蹙起眉心,擔憂的看著她問。
“沒什麼,想休息了。”陳瓊用手撫了一下依舊平坦的小腹,然後起身道,“妾身身上實在乏累,不留侯爺了,讓家人伺候,請侯爺到後院休息吧。”
衛青知她有孕,月份尚輕最容易精神不濟,若不好好休息極易傷及腹中胎兒,是以衛青這些日子都自覺的宿在偏房不與陳瓊同寢,但是她今日精神如此萎靡,衛青還真是有些放心不下。再要仔細詢問陳瓊的身體情況她又推說無事要睡,衛青也只好離開了正房。
侍女將衛青送出去,因著燈籠小聲道:“侯爺,夫人已經做了安排,後院醒來的四位美人近些天日日都可伴寢,您看要去哪位的房中?”
這侍女一席話倒讓衛青想起了那四名御賜的楚女,她們進府有些日子了,天子當日明明白白說讓他一定不要浪費這厚賜,若是衛青一次都不去恐怕真的會被多疑的天子知曉以為他不敬或蔑視聖意,這便是禍及全家的不意之災了。
衛青不由搖頭輕嘆,望著後院亮起的點點紅燈道:“就過去看看吧。”
元封三年仲夏,朝鮮兵分三路由陳君愛率領,中路首度大捷下六十餘城,大漢朝野上下一片振奮。
九月,在天子劉徹聖諭的傳召下陳君愛暫別朝鮮戰場回長安與宣平侯小姐張婧完婚。
堂邑侯陳午過世後,陳家這個顯赫貴戚行事越來越低調謹慎,但這場婚禮卻在天子的大力的鼓動下辦得異常風光,畢竟是戰場得意,陳君愛完婚之後還要繼續奔赴朝鮮作戰。漢初就是這樣,內重孝外賞功,陳君愛大功且是天后的一母親胞弟,更不要說娶的是累世勳貴萬戶侯最小的女兒,天子證婚太主觀禮,這婚禮想不奢華都難。
大禮行過,達官貴人賓客臣公都被請到堂邑侯府的沁園如宴,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沁園後面的一處院落裡花木掩映,比起前面吹打熱鬧人聲鼎沸,此處卻是幽靜了許多。
跟隨陳瓊前來觀禮的兩位長平侯妾室之一在一名身材中等青年內侍接引下走進了院落的正廳。
雕花房門吱喲一聲被關上,擋住了門外炫目的秋日陽光。
“奴婢絮語拜見陛下。”身穿鵝黃曲裾的楚女向主位上便裝的天子劉徹盈盈下拜。
靠在主位倚靠上閉目養神的劉徹睜開眼睛,目光凜冽的看向絮語:“到衛青身邊兩個月了,按公孫詭的法子,查出什麼來了,說。”
絮語聲音文憑,語速適中,答道:“喏。回稟陛下,兩個月來奴婢和另一名楚女幽曇共得寵幸五次,奴婢兩人都曾用公孫先生的引夢之法在大將軍熟睡後誘夢,但大將軍意志之堅遠超常人,除了一次深眠時蹙眉輕呼了一個稱謂,其他再無所得。”
“他喊什麼?!”劉徹猛然起身問道。
“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