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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還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讓人將厚棉被翻了出來。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這兩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擔心,自己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含珠悄悄忍著,不想這晚總忍不住咳嗽。含珠難受地翻個身,拉起被子悶悶咳,不知咳了幾次,發覺妹妹動了動,似是要醒,含珠不願驚醒妹妹,悄聲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出了裡間。
她在船篷裡悶了半個多月,極熟悉裡面的擺設,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燈照也沒撞到一樣東西。外面榻上春柳秋蘭睡得沉,都沒察覺自家大姑娘起來了。
含珠用帕子捂著嘴,飛快開了門,走到外面,靠在船欄上,才放下心捂著帕子悶咳。
江風捲著溼氣吹過,帶走她幾乎被流水淹沒的聲音,也徹底帶走了她的睡意。
含珠扶著船欄,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離中秋已經過了一個月。
上次月圓,她還跟父親一起,如今……
含珠仰起頭,望天上的明月。
可眼淚不受控制,沒有因為她仰頭就收回去,而是隨著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點點微弱的光,繼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裡。
月光清冷無情,不因凡人的愁緒傷懷起任何波瀾。
她也無心賞月,捂著帕子無聲地哭,香肩輕顫,斗篷下襬隨風而舞,如脆弱嬌嫩的丁香,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落江中。
船尾拐角處,程鈺漸漸皺眉,看她在那兒站了足足兩刻鐘也沒有回去的跡象,他慢慢走了過去,“想跳下去尋死?”
未免驚動船篷裡的其他人,他聲音放得極低,但又清清楚楚傳到了含珠耳裡。
她大吃一驚,本能地朝一側退了兩步,抬頭,對上他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的俊朗臉龐,那雙黑眸古井無波般直視著她。含珠不敢再看,立即低下頭,目光瞄向船門。門在她與他中間,進去吧,他好像問了她什麼,她理也不理,會不會很失禮?
他畢竟是她們姐妹的救命恩人,那份恩情,遠超過他當初脅迫。
只是,他剛剛說了什麼?
程鈺在她慌亂躲避時就停下了,看著她越發清瘦的臉龐冷聲重複:“是想尋死嗎?”
含珠抿了抿唇。
她恨過他感激過他,唯一不變的就是怕他,他或許只是出於懷疑才問的,含珠卻覺得這話裡有斥責之意,連忙搖頭辯解:“沒有,我,我只是……”話沒說完,又想咳了,含珠轉身,背對他捂住嘴,發出壓抑的咳嗽。
“不想死就進去,船上地方不大,你受寒病了不要緊,別傳給我們。”程鈺不悅地道。
姑娘家臉皮都薄,含珠更是從沒被人當面說過這樣的重話,前面哭是因為想父親,這會兒就是因為面上受不住了,低著腦袋快步走到門前,沒看他也沒回他,進去後立即關門落拴,逃也似的鑽進了被窩。
程鈺站在門外,聽到裡面傳來壓抑的咳嗽,帶著顫顫的哭音。
聽了不知多久,他轉身往回走,一回頭,卻見定王雙手抱胸靠在那邊。
程鈺面無表情繼續往前。
“看上她了?”定王抬腿抵在對面的船篷板上,聲音低低的,戲謔味兒更足。
出門在外,他也警醒,外面傳來第一聲咳嗽時他就聽到了,正好奇是不是那位藏於深閨輕易不出門的大姑娘,就聽程鈺起來了,一出去就半天不回來。定王心癢癢跟了出來,可惜那姑娘身影被程鈺擋了個嚴嚴實實,他沒能瞧見模樣,程鈺難得有動心的人,他怎能不好奇?
程鈺臉上沒有絲毫動容,“怕她尋死,誤事。”
定王不信,盯著他道:“那你為何站在這邊偷看了她那麼久?剛剛也沒有馬上回來?”
“前面是拿不準主意她到底要不要尋死,等得不耐煩就去攆人,後面怕她進去後又偷偷出來,所以等了會兒。”程鈺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又在定王開口前反問道:“二哥何時變得跟女人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了?”
“還不是關心你?”定王放下腿,拍了一下他肩膀,“明年就二十了,身邊還沒個女人。”
程鈺閃開他手,“京城二十沒有通房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定王想了想,笑了,“也是,其實女人吧,剛開葷時挺新鮮的,新鮮夠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你可別犯傻,真喜歡就搶來,別因為一個下人拱手將美人讓出去。”
別說江家大姑娘與張福只是口頭婚約,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