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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衣襟上,全都紅了。
“快去請宋郎中,快去請啊!”張叔紅著眼睛喊人,緊跟著與另一個小廝急急將昏過去的江寄舟抬向正房。
江家門口眾人還沒散,一聽江寄舟吐血昏迷了,個個往門口擠。李老太太做主將看熱鬧的都勸走了,憐惜江家沒有個主事的,她拄著柺杖領著丫鬟去看江寄舟,算是坐鎮,萬一江寄舟有個好歹,含珠姐妹倆無心管事,她也能幫忙拿個主意。
下人房,噩耗傳來時,含珠正趴在榻上悲憤落淚,驚聞父親負氣昏迷,含珠只覺得天塌了下來,那些被人冤枉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腦海裡只剩下父親。
顧不得洗臉,顧不得梳頭,甚至都忘了去廂房喊妹妹,含珠踉蹌著奔去了前院。
“爹爹!”她伏在榻上,泣不成聲,“爹爹,你別嚇唬我,你別丟下我們啊……”
李老太太在旁邊站著,不忍心看,轉過身暗暗抹淚。
凝珠很快也跑了進來,還沒進門哭聲就傳過來了,進屋後趴在姐姐身邊,哭得更是可憐,“爹爹你別走,爹爹我害怕……”
一對兒掌上明珠哭成淚人,江寄舟卻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回應。
宋郎中過來看過,搖頭嘆息,稱江寄舟氣急攻心,加之身體本就虧了,這一吐血失了九成精氣,就算能醒轉,也撐不過三日,委婉地暗示江家準備後事。
含珠哭得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暗。
她失魂落魄,恍如踩在雲端,茫茫然回到了父親床邊。
凝珠和衣躺在裡頭,抱著父親睡著了,眼睛腫著,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姑娘,用點粥吧,有了力氣才能守著老爺啊。”張嬸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看一眼那邊彎腰守著的丈夫,紅著眼圈勸道。
含珠的視線從父親臉上移到了妹妹那邊,“二姑娘用了嗎?”
張嬸輕聲嘆氣:“沒,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要叫醒她嗎?”
含珠搖搖頭,睡著也好,至少不用再哭。
移到桌案前,含珠低頭,舀了熬爛的肉粥慢慢往嘴裡喂,嚥下去,落下兩行淚。
強迫自己吃了滿滿一碗,含珠重新回到床邊,握著父親的手趴了下去,默默流淚。
三更天,萬籟俱寂,屋裡突然響起熟悉的咳嗽。
含珠立即抬起頭,淚眼模糊中見父親真的醒了,連忙催張嬸去端藥,她抽搭著擦去眼淚,細聲跟父親說話,“爹爹醒了,餓不餓?哪裡不舒服嗎?”
江寄舟看向女兒,就見女兒水靈靈的杏眼已經腫成了核桃。
他笑了,想要摸摸女兒腦袋,手臂卻抬不起來,說話也沒有力氣。
含珠見了,忍著淚勸道:“爹爹別動,您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江寄舟輕輕頷首。
張嬸端了鍋裡溫著的藥進來,含珠一勺一勺服侍父親用下。
服了熱藥,江寄舟臉上終於多了些血色,看看床裡頭依賴地抱著他睡的小女兒,再看看伺候在床邊的長女,他眼裡落下淚來,吩咐張叔:“去請那位黑衣公子過來。”
他不行了,臨走之前,能交代多少是多少吧。
聽出父親話裡的含義,含珠再也壓抑不住,伏在榻上哽咽起來。
程鈺跟在張叔後面,從窗前經過時,聽到了那細細弱弱猶如幼鹿悲鳴的哭。
或許是江南八月的夜風醉人,那一瞬,他恍恍惚惚記起了母親去的時候,七歲的他從宮裡趕回王府,跑到內室門口,先聽到姨母舅母低低的啜泣。他哭著進去,看到母親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衣衫穿得齊齊整整,衣領下卻有一圈淤青。
這麼多年過去了,程鈺也說不清楚,為何他忘了母親的模樣,卻記得那白皙脖頸上的淤痕。
進了屋,抽抽搭搭的哭聲更為清晰,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程鈺停在床榻三步之外,一雙清冷的黑眸平靜地看向江寄舟。
江寄舟哀求地看著他:“這位公子,江某應是撐不過今晚了,我會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洩露公子的行蹤,只求公子履行之前的諾言,病癒後便悄然離去,別再為難她們兩個孤女,可好?”
程鈺指天發誓:“先生放心,我二人若加害兩位姑娘,必遭天打雷劈。”
他目光純淨而堅定,江寄舟信他,目光投向那邊的張叔,“你都聽見了,我走之後,兩位公子便是江家的座上賓,你們不可失禮。”
張叔跪下磕頭,聲音哽咽:“都聽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