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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是誰,這倒不算什麼,可是就有知道的講起其中某某的軼事趣聞,涉及私生活,多為尷尬事,邊說邊笑,大為不屑。即便其所說的全非謠言,也無傷大雅,但自己名利雙收,周遊列國,甚或還有了官職榮銜,對人家〃不過還是那麼個角色〃,甚或改換為更不起眼的角色,持此種態度,毋乃有失厚道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我們背得爛熟的古訓。因為沒有什麼新意,不能為詭奇的新潮文字增色,倒可能令那些只喜歡顛覆風格的讀者嗤鼻,有的作家已經很少再加以引用。但我們的雙腳,難道應當從這樣的道德基石上挪開嗎?檢討我自己,也很慚愧。記得1988 年我在雜誌主編任上,有一天忽然接到谷文娟從美國的來信,說她隨在駐美機構工作的愛人暫住美國,希望我們能給她按期寄雜誌,我就此事與管財務的副主編商量,都感覺到如果按期給她寄贈,那麼相應地就該給另外的許多海外人士寄贈,初步拉了拉名單,因為郵費很貴,單位經費有限,算起來實在吃不消,也就嘆氣作罷。現在捫心自問,怎麼就不能由我個人自費給她按期郵寄呢?不承認是捨不得錢,那麼,承認不承認是捨不得時間和精力?更應該承認的,是心裡面已經不那麼看重她,過了河了,她也不是橋了,自己日理萬機,國內海外,要應付的人際絲縷紛亂,對她僅存一份淡淡的憶念,似乎也就仁至義盡了。
回顧這二十四年的寫作歷程,予我有滴水以至更多恩沐的人事真是不少。我真湧泉相報了嗎?也許只有一例,那就是馮牧仙逝後,在他家中的遺像前,我獻上自己一幅水彩畫後,著實發自肺腑地飛淚嚎啕。其實我後來在文學觀念上與馮牧已經疏離甚至有所齟齬,但我的登上文壇,他實為第一扶植者,這是永遠不能忘懷,也永遠不該諱言的。
細想起來,真要履踐以湧泉去報滴水之恩,恐怕也實在很難。滴水算起來總不會很少,自己又哪有那麼多泉眼可供噴湧呢?環顧人世,熙熙攘攘,營營苟苟,恩將仇報的事情不少,何處在湧泉報恩?那樣的風景實不多見。但與谷大姐的邂逅,畢竟牽出了這許多的思緒,像滴滴清露,還是像汩汩活泉?那天分別時,我們都沒有詢問記錄對方的電話號碼,偶然相遇,比著意聯絡,似乎更有淡如水的君子意趣,也許,不必湧泉,心存一份善意祝福,而終於相忘於江湖,更是真實的人生,也更符合真實的人性吧。
2002年4月26日 綠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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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人性的思考
那天友人來村,我們聊到人性問題。
現在一般人口中的〃人性〃都指正面的秉性,〃人性化(設計、服務)〃、〃人性的光輝〃、〃沒有人性〃、〃滅絕人性〃……這些話語裡的〃人性〃都只具有正面內涵。其實,依我看來,人性是極其複雜、詭譎的東西,良知(良心)、善、感恩、善解人意、同情心、惻隱心、愛與被愛、見義勇為、捨生取義……固然是人性,嫉妒、貪慾、霸道、自私、吝嗇、偏狹、惡毒……這些負面的東西也是人性,而且人性也並非只由善、惡的黑白兩極的對立板塊構成,人性中實在有著非常寬闊的灰色區域,這區域裡有微光閃爍,也有云遮霧罩,比如仇恨,就很難簡單地往人性善或者人性惡裡歸併,再比如生的慾望死的恐懼,在一般俗人的平淡俗世生活裡,你就很難說這種東西究竟是善還是惡。
儘管中外的哲學家多有論及人性的言論甚至著作,但真正把人性闡釋透徹的似乎很少,英國休謨的《人性論》我讀後很失望,總覺得他分析的還並不是人性的核心,還只停留在人與社會的互動關係研究的層面上。後來有心理學、精神分析學甚至論情感的學問出現,它們接近甚至部分進入了人性領域,但也還都不能夠稱之為人性學。
我覺得藝術創作倒能比較深入地探取到人性的核心,尤其文學,中外古今文學流派多矣,時下文學更呈多元狀態,我最心儀的是探究人性的這一元,比如魯迅先生的小說,《弟兄》是寫人性最成功的一篇,但奇怪的是似乎所有的魯迅研究專家都對這篇非常地輕視,我以為現在應該有人專門為這一篇來做研究,寫出有分量的研究文章。還有李人的《死水微瀾》,雖然也有人評論,有人覺得這部長篇小說情節上戲劇性強,加以改編(川劇、話劇、電影、電視劇),但似乎很少人注意到,這是中國現代文學裡寫人性最出色的長篇小說。
寫人性,寫善寫惡,寫見利忘義寫捨生取義都不難,難的是寫人性中的灰色部分,寫壓抑的部分,寫不自知的部分。朋友說喜歡我的《四牌樓》,感謝!天下難得是知音。我自己最得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