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說,哥,我把你看成自己部隊,孃家人,不瞞你說,我開車,雪山草地,高原深處,犯了事唄,也就是出了交通事故,跑到外面來和我戰友同志哥,一邊做生意,一邊躲避警察的追捕。唉,我想,怎麼遇到這兩個當兵的戰友?難道你們不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即使不是軍人,也該做良民啊!也許,我並不瞭解他們肩負著各自怎樣的生活重負。我問他們過去在哪個部隊,他們扯著眉頭,一會兒說是偵察部隊,一會兒又說是在雪域高原。
“你是不是在大西北邊防線某某哨卡上的……”
我問。
濃眉漢子轉過身,快活敏捷的豹子眼珠,似乎要蹦出來,驚叫道:
“哎呀,你不就是曾到過我們某某哨卡,採風寫生辦畫展的畫家?”
我竟一時語塞。腦海裡立即翻騰出當年我和佳葦一起,到大西北邊防線上採風寫生的那個叫做某某灣的哨所,見到那似乎已經當了連長的軍人。
“你是剛強?”
我們兩雙眼睛對望著。
“你是畫家,柳偃子?”
哎呀,怎麼在這裡見到你?你不是得了嚴重的高原病嗎?你不是安了心臟起搏器麼?你不是當初佳葦愛著的那個男朋友嗎?你不是烏溪小鎮郎天裁鎮長的兒子麼?佳葦不是回到你們的那個哨所給你治病麼?不是說你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麼?你不是曾經作為英雄模範,在某某部隊和地方作報告,宣講先進事蹟麼?還有,我已經有好幾年不知道佳葦的訊息了。佳葦,那個庫阪兵站的衛生兵,現在到哪裡去了?你們結婚了麼?還有聯絡麼?過去的英雄連長,模範軍人,你,轉業了麼?復員了麼?你怎麼當兵當成了這個樣子?
奇遇(6)
濃眉漢子的臉龐突然變得很紅很紅,然後,細雨中,揭開頭上的棕色圓盤布帽,露出一蛋亮亮的光頭,對著油布傘背後細雨濛濛的天空,大叫了一聲。
“高原病,起搏器,哦,見他媽的鬼!一回到內地,全好了。可我現在患的病,另一種病,不輕啊,哥!”
“病,什麼病?”我急切地問。
“嗨!一言難盡!偃子哥,走,我們河邊喝酒去!”
望著他光頭下面的紅臉膛,他不斷彎下腰來收拾面前山貨忙碌的身影,我覺得我實在是很想和他好好喝頓酒。旁邊那個蓬頭胖小夥子正著細眼和我交涉,我們過去是戰友,現在軍民也是一家親。他叫我不要向誰提起他開車肇事逃逸的事情,並替他保密。那是,當然,當然。我說。很快,他們把貨攤貨物收拾停當,也沒有招呼一聲讓誰看管。那雙老式軍用膠鞋,踩著馬路上的積水,我們仨一起再次來到大渡河邊那排飲食的長廊。為了表示高姿態,那晚雜亂的晚宴,由我辦招待。他們堅決不肯。我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掏錢買了兩瓶地道的大渡河頭曲。
其實,那天晚上吃了些什麼,我叫不出名字,當時也記得不十分清楚。大概在他倆已經喝夠了一瓶酒的狀態下,我們還喝了兩瓶。那些食物,也許是來自深山裡的青菜、紫菜、野生菌、蘑菇,還有野豬肉、犛牛肉燒製的鍋仔,也許還有一盤從大渡河裡撈上來的魚蝦和田螺。那晚,我不知道喝醉了幾次又吐了幾次。旁邊吃喝的人們驚訝怪異地望著,不知是不是把我們看成一群醉酒打架的男人,便很快吃完匆匆離去。儘管在飄飄酒意中,我還是大體明白了這幾年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蓬頭胖小夥兒叫央金,那是一個藏族女人的名字。我似乎在當年佳葦替我治病的深山庫阪兵站,見過他開的車。他們的車隊常年在青藏線上往雪域高原運送物資。他的開車技術應該很過硬。轉業回到家鄉,阿壩,或者小金,他自己貸款買了一輛大卡車來跑運輸。給工廠拉煤炭,給電站拉水泥,給私人老闆拉山貨,但就是得不到報酬,收不到拉車的貨款。銀行貸款要還,眼看年關將至。他開著車去把多次不給他酬勞的私人老闆,或國營企業廠長經理,給撞了。他還懷藏炸藥或藏刀去威逼不給他工錢的債主。他打了人,還殺了人。他還欠著幾家銀行數目很大的款項。然後,逃到這一帶來和剛強一起當起了小商小販。
黝黑的央金,酒醉之後,眼睛發直,臉膛泛白,粗大的手捧著壯碩的頭,沉默無語。許久許久,在劣質香菸和粗糙燒酒的雙重刺激下,吼了一聲:“嗷——!”然後,又低下頭,帶著哭腔說,“我十分想念我的部隊。當初在邊防線上開車,多單純,多豪爽!那時也沒有多少錢,但是,就只有一個目的,給部隊把車開好,把物資運到目的地,而回到地方上來,卻使我生活得如此艱難,不僅為了一屁股的債,還因為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