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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無論安排他做什麼,授他什麼軍銜,任命他什麼職務,都已經顯得不十分重要。同時,他也沒有威風凜凜地登上某某軍醫學校部隊的閱兵臺上去發號施令,便默默地住進了某軍隊老幹部療養院幹休所。沒當上將軍,也許他可能覺得無所謂,但我卻有點耿耿於懷,父親不是將軍,就不能算我黨我軍高階將領,而我也就不算名正言順的高幹子弟,至多隻能算做革命軍人的後代。所以我必須發奮圖強。不過那時還沒有我。北戴河畔春風暖,秦皇島外打魚船。我想,療養院裡的父親一定對這片充滿皇家氣派的好山好水,並沒有什麼奇特的感覺。他就是在那個療養院裡,由組織介紹把分配來照顧他的一位烈士遺孤作為自己的妻子。畫家柳偃子回憶到,那個年近三十又矮又胖的軍醫護士,後來就成了我那溫柔善良的母親。當然,他們也就木然默然地組成了一個在那個時代勉勉強強令人羨慕的紅色革命家庭。我不知道,父親對組織分配的婚姻,是不是和組織分配給他的軍銜職務一樣木然。父親很瘦很高,帶著戰爭的累累傷痕。母親賢惠盡職,和很多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的流浪孤女一樣,對生活愛情,也並沒有過高的追求和嚮往。他們和睦相處,相敬如賓。療養院養好傷,他們相扶相攙,幸福甜蜜地回到父親任職的那所軍醫學校。也是因為組織照顧,降格的將軍裡樓住著,療養院式的別墅裡養著。也是因為組織照顧,母親成了照顧父親的專職護士軍醫,默默地修補著他們各自在戰爭中遭受的內傷與外傷。結婚幾年,沒有孩子。大概自然災害已經過去,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孩子,我的降生。當然,母親也曾開玩笑似地對我說,你有個哥哥。哥哥,在哪裡?我怎麼沒見過。母親笑而不答。也許,你哥哥,餵狗了。正如父親所說,生下來,羚羊一樣,叫了一聲,就死了。
父親(6)
那時,還是孩童的我,沒有關注所謂哥哥生生死死的情節和細節。更不知道,羚羊一樣的嬰兒的叫聲,傳承著我們家族男人的命運。我的兒子,瑁黧所生的“怪胎”,偃兀,雖然,他的生命,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畢竟,如果真是我和瑁黧的兒子,也是我們家族的男人啊!
“作為我父親那架英雄的老風車的兒子,”畫家柳偃子很風趣地說,“我為什麼長得這麼醜?因為我吸收了父親和母親的所有缺點。畫家麼?要麼風度翩翩,要麼奇形怪狀。我呢?風度翩翩之中透露出奇形怪狀,或者,奇形怪狀之中,偶爾閃現出風度翩翩。高大肥胖,眼睛細小,坐如一尊佛,立如一堵牆,眉頭像黑色的岩石一樣堅硬,惟有一叢粗黑的頭髮,不飄也瀟灑……”
我為什麼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女人?也許和自己長來頗為奇特醜陋有關。我知道,花了好長時間,才給我這種醜陋的外形,增添了藝術家的氣質。因此,我的醜陋,也成了帶著藝術家氣質的醜陋。我不能完全把自己這種表面的醜陋,歸結於父母,並由此考證他們究竟有沒有真摯熱烈的愛情。這不是一個兒子應該做的工作。我也沒有把自己一次次的情感與愛情的失敗,完全上升到哲學、藝術和整個人類生命意識的高度來認識。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追求藝術、追求畫畫、追求美,追求生命與愛情的原初狀態和本真。我沒有自己的專職模特兒。但我畢竟是畫家,畢竟是藝術家,我有一雙善於發現尋找美的眼睛。我遇到的不少光鮮靚麗的女性,有些是我深深愛過的模特,或者女人。她們都那樣清新活潑,在我眼裡,靈光四射,像大自然慷慨地賦予。在課堂、在畫室,甚至在我的私人畫室,我看到過觀察過欣賞過描繪過不少男女模特兒,我覺得那些赤裸裸的生命,就是帶著露珠的生命與藝術的花朵。到今天,我都還沒有畫出一幅完全令我滿意的人體藝術作品。當然,不瞞你說,和那些藝術露珠生命花朵的形遊與神遊過程中,我也真正萌生出了屬於自己的情感和愛情,不可否認,有時它們攜帶著相當骯髒的情慾,而且,大都被我成功壓抑。連情感也被我深深掩藏,不被人看見的愛情萌動與生命憧憬,都珍藏在我心靈深處,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顯山露水,直到帶進墳墓。而那些最使我心靈顫動的那一瞬,最使我靈魂飛揚的那一瞥,可能已在我接觸的女人中……瑁黧、佳葦、莎莎、易安,還有,也許,將要認識的少數民族姑娘娜木措身上,或已完成,或還會像聖光閃耀,熠熠生輝,照亮我面前和未來情感、生命和藝術的漫漫征程。雖然,儘管,瑁黧除外,現在,我還不可能和她們有多麼直接的生命肉體接觸。
而瑁黧,我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對父親,和大多數參加紅軍的革命者一樣,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