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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十六年,八月初七。
當一抹豔陽自段宅的朱門之上泛起紅光,段笙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比這流火驕陽更要明媚幾分。
他原本是都察院一名御史,一年前致仕之後,便靠著半生積蓄,在這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城之內建了一處產業。十幾年的宦海沉浮,早已令他心力交瘁。如今,在這山清水秀的小城之內,過著世外桃源一般的寧靜生活,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愜意。
而真正令他高興得是,再過兩日,就是他獨子段乘風的大喜之日。這幾日,他吩咐下人在院內佈置了大紅綢帶,八個寫著喜字的大紅燈籠,招搖的在簷下排開。段宅上下,都籠罩在一片喜氣之中。
在和管家忠叔核對了這幾日的禮單之後,段笙眼看窗外天色漸暗,便將後續事宜交代完畢,徑直朝臥房走去。張忠自京城起就跟隨段笙,在他心中早已如同家人一般,因此也放心將府內大小事務一併託付。
一走入臥房,段笙便望見自己的夫人薛氏,正在燭光下繡著一床鴛鴦錦被。段夫人孃家曾任姑蘇織造,自閨中便習得一手好針線,這床鴛鴦錦被已經繡了半月有餘,如今只剩最後幾處就要完成。
段笙見那大紅的緞面之上,兩隻鴛鴦引頸纏綿,不僅姿態栩栩如生,連眼神都柔似要滴出水來,不禁讚道:“夫人一腔慈母之情,皆化於這針線之中,風兒一定會十分喜歡。”
段夫人捂嘴輕笑,她雖已四十有餘,卻仍保持著少女一般的窈窕身段,眼角眉梢那一抹溫柔,看得段笙有些痴了。兩人成婚已二十餘載,一向鶼鰈情深,是以多年來雖只有一個獨子,卻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
突然,自院中傳來一聲尖叫,打破了這一室的柔情。
家丁劉成急急忙忙從門外奔來,一邊跑一邊大喊道:“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段笙眉頭一皺,正要喝斥他不該如此莽撞,就見劉成伏在地上,抖如篩糠道:“是小翠,小翠她……死了!”
段笙臉色驟變,小翠是府裡的丫鬟,一直服侍大少爺,她若出了什麼事,難道……
念及段夫人身子柔弱,受不得刺激,段笙便安撫她在屋內休息,自己隨劉成一路趕到大少爺房內。
一進門,只見小翠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一張俏臉早已冷硬,表情卻十分平靜的如同睡著一般。
在她身邊站著一位青衫公子,一張俊臉嚇得毫無血色,正是段家獨子,即將要成親的新郎官段乘風。
段笙鐵青著一張臉,吼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段乘風神情恍惚,顯然被嚇得不清,只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和幾個朋友喝了點酒,一回來就看到小翠躺在這裡,已經……已經斷氣。”
段雲宏知道兒子一向溫和純善,這副模樣也不似說謊,當下心頭稍寬。
他忙蹲下身,仔細檢查小翠的屍身,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一絲傷痕,又命劉成取來銀針,將其探入小翠喉間,卻見銀針並無任何變化。
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段笙從未見過如此蹊蹺詭異之事,正在沉思之間,突然身邊的劉成大喊一聲,他忙低頭一看,只見小翠雙目如同兩個血洞一般,開始泊泊的冒著鮮血,模樣煞是可怖。
段笙嚇得往後一退,差點坐到地上。過了一會才強自壓下心中恐懼,抬頭對已經面無人色的兒子道:“不要動她的屍體,明日一早就去報官。”
隨後又吩咐劉成:“你和馮七今晚陪著大少爺,留意府內任何動靜。”
安頓好一切,段笙心事重重的走回臥房,一臉擔憂的段夫人忙衝過來詢問情況,他唯恐夫人擔心,只輕描淡寫道:“沒事,可能是突發什麼疾病去了,明日會叫官府來查明究竟。”
段夫人想到兒子大喜的日子前竟出了如此晦氣之事,忍不住心頭一酸、低頭抽泣起來。段笙忙將她摟住溫言安撫,再抬頭時,窗外的”囍“字燈籠被風吹得不停飛轉,正一下下的敲打著樑柱,給窗欞處投下一片陰影。
這一夜,才剛剛開始。
不過安寧了片刻,院內又響起一片嘈雜之聲,段笙心頭一沉,知道又有禍事來臨。
這次死得是段府的廚子——周通,一樣的死法,一樣的雙目淌血,倒在了柴房之內。
段笙覺得腳步有些發軟,險些站立不穩,一旁的管家忠叔忙上前去扶住他。兩人命人脫下週通的衣服仔細觀察,全身仍是找不到一處傷痕,只是在其衣領之內發現一枚十分精緻的銅質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