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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到底,世道對女子的禁錮還不算嚴格,尤其是上層貴族世家之女,出門遊獵行樂依舊是常事。
像今日,靈壽縣主魏初喊上互相交好的世家子弟,京城名媛來到京郊遊獵,算是很正常的交際,門第相當的少年男女湊到一塊兒,只要不鬧出什麼天大的醜聞,長輩們也並不阻止。
見前方几道人影消失不見,顧香生兀自不動,魏初看她:“怎麼不走,這就累了?”
顧香生:“是有些乏了,我回去坐坐,你繼續去玩兒唄。”
魏初送她白眼:“得了,別人不曉得,我還不知道麼,你自學了騎射,每回出來玩,總是獵中一兩次就罷手,想必這回又是善心大發,不忍目睹好端端的生靈被我等膏粱紈袴糟踐罷!”
顧香生好笑:“沒見過你這麼罵自個兒的,反正我累了,不想進林子了,你自去罷!”
其實魏初說得也不算錯,時下高門子弟,無論男女,皆流行遊獵行宴,走的是豪放路線,頗有前唐遺風。
顧香生若是不隨大流,遲早會被排斥在圈子外面,但她又覺得學來騎射並非為了毫無意義地殺戮取樂,雖說交際所需,也總是淺嘗輒止,能不殺生就不殺生。
不過,她有她的原則,別人也有別人的喜好,顧香生斷不會拿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強迫別人。
魏初被她一逗,咯咯地笑:“好啦,我也不玩了,陪你回去就是,可惜今日來的男賓不多,稱得上風流俊秀的,只得周家大郎一人,否則倒能玩得更盡興一些!”
顧香生暗暗咋舌。
魏初與她一般年紀,年方十三,也學會知好色而慕少艾了。
不過話說回來,時下便有十三歲就嫁娶的,魏初已經不算早熟了。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魏初嘿嘿道:“其實我比起你來還差遠了,我充其量只是喜歡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你卻喜歡比你大一輪的老頭子,這口味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顧香生被她調侃,也沒有露出嬌羞神態,反是落落大方地反駁:“徐郎君今年也才二十出頭,哪裡是老頭子了?”
魏初哎喲一聲:“承認啦,你果真喜歡徐澈!”
“別嚷嚷那麼大聲!”顧香生瞪她一眼,承認歸承認,自己還是要臉的。“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你不覺得徐澈襯得上這句話麼?”
魏初做了個鬼臉:“我娘也說徐春陽不錯,可惜對我來說太老了,更不必說他還是個南平宗室,就算將來回國,頂多也只能外放刺史!我的好阿隱,你到底是看中了他什麼?滿京城的佳公子,門第比他高,身世比他好的大有人在,雖然他的確稱得上風儀過人,可等你能嫁人時,他都該二十三四了,難不成你就喜歡老頭子?那還不如應徵入宮當陛下的妃子好了!”
顧香生作勢要去擰她的臉,魏初連忙將胯、下的馬拉開,兩人好一陣鬧,因著都是小姑娘,隨從們也不在意,只是不遠不近地綴著,謹防她們出意外而已,並沒有聽見兩人在說什麼。
“我要是真入宮當了妃子,第一件事就是讓陛下把你嫁到北齊去!”顧香生佯怒。
魏初的臉被她擰個正著,連忙求饒:“好啦好啦,我不說了就是,阿隱小娘子快饒了我罷!”
在圍場的另一側,用綾羅綢緞臨時搭建以遮蔽日光的竹蓬下面,還有不少年輕男女,分坐左右,也不知是騎術不精,怕上了馬丟人,還是不願意動彈揮汗失了妝容體面,只坐在那裡休息,遙遙看著魏初顧香生等人的馬上英姿,一邊談天說地。
胡維容坐在邊上,耳邊聽著這些高門閨秀們談論京城新近流行的服飾花紋,有心想說點什麼,又怕露怯遭到恥笑,幾回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沒出聲。
她父親胡駿是最近上任的京兆尹,伴隨著父親上任,全家也跟著遷到京城來。
在那之前,胡駿一直在地方為官,託父親的福,胡維容也是過著被千嬌百慣的日子。可來到京城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在那一畝三分地上根本不算什麼,原先受慣了那些羨慕討好追捧的目光,如今非但一個都沒有,而且聽著那些人談論什麼流霞錦,落雪紗,她卻茫然不知,簡直跟個鄉巴佬似的。
天知道當別人問她覺得渾羊歿忽好吃還是熱洛河好吃時,這兩個聽都沒聽過的名詞讓胡維容當即就紅了臉,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天下繁華,潭京為最。
這潭京指的就是魏國都城潭州。
珠玉流光,吐芳揚烈,銀燭朝天,晴瀾印影,市井乘醉,郊野春歌,熙熙攘攘,恍如昔年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