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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資訊量略大,顧香生聽得有些糊塗,卻沒有細問。
等張蘊離去之後,她才問碧霄:“哪裡有姐姐要妹妹入宮一起侍奉陛下的道理,醴陵張家不是想來以世家自居麼?當初難道不是陛下先下旨讓她們姐妹一道入宮的?”
碧霄道:“聽說這張美人是庶出,只是生母早喪,嫡母仁慈,所以自小記在嫡母名下。”
顧香生吃驚:“竟有此事?”
碧霄:“也難怪您不知曉,此事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婢子也是入宮之後方才聽來的。”
顧香生:“依你們看,這忙我到底該不該幫?”
詩情很謹慎:“此事又不可能去詢問貴妃真偽,張美人看著也的確是可憐,不過您還是別招麻煩的好,端午宴本來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碧霄也道:“婢子也覺得先問問殿下為好。”
眼看時辰還早,魏臨也沒回來,顧香生泡了個澡之後,本只是想在美人榻上小憩片刻,沒想到一閉眼就睡著了,再睜眼的時候,外頭天已經黑了。
“什麼時辰了?”顧香生穿鞋下榻。
“酉時了。”詩情道。
“這麼晚了?”古人的酉時差不多都是可以上床睡覺的時辰了。“殿下呢?”
詩情笑道:“殿下申時便回來了,現在還在書房,說是要等您醒了再一起用飯。”
顧香生心頭一甜,以前在家裡,雖說有一大家子,但難得聚在一起,一起用飯的次數就更少,她一個人吃飯成了習慣,也不覺得怎麼樣,但如今有個人等自己吃飯,她才發現這滋味的確是不一樣的。
長秋殿雖然只是宮中一隅,但卻有了家的感覺。
書房的門沒關,魏臨伏案疾書,不知道在寫什麼,顧香生輕輕敲了敲門邊,示意自己的到來。
魏臨抬起頭,奇道:“怎麼不進來?”
顧香生:“怕打擾了你的機密大事。”
魏臨笑罵:“你這促狹鬼!”
顧香生這才除下木屐走了進去。
魏臨繼續低頭寫東西,另一隻手朝她招了招:“過來坐,等我將這封信寫好便可以去吃飯了。”
顧香生順口問了句:“寫給誰?”
魏臨:“孔道周。”
顧香生一怔,她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孔道周是當朝大儒,曾與朱襄一道為魏臨授課,後來魏臨被廢,這兩人也就不再擔任東宮師傅之職,朱襄死諫皇帝,觸柱傷重而亡,孔道周則失意離京,四處講學,他還有個入門弟子叫袁佑的,之前在杜康酒肆與顧香生辯論過,被她駁倒之後,很有風度地認輸。
“陛下若是知道了,不會不高興麼?”她忍不住問。
孔道周是被皇帝罷職的,顧香生也知道,魏臨之所以被廢,巫蠱案只是表面原因,很可能還由於他和名士儒生們走得太近,名聲在外,讓皇帝感覺到威脅了。
更重要的是,這些名士有不少在朝為官,又或者與朝中文臣是親朋好友,關係錯綜複雜,這樣一來,就等於魏臨能將半朝官員都串聯起來,皇帝會高興才怪。
魏臨搖搖頭:“若我不寫信,陛下反而會不快。”
顧香生奇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筆下正好告一段落,魏臨擱筆,仔細給她解釋:“你想想,儒家最講究尊師重道,就算陛下不喜我與文士過於接近,也不可能完全否認孔師傅對我的授業之恩,如今朱太傅已經去世,真正說起來,我的授業恩師僅餘孔師傅一人,若我完全對孔師傅不聞不問,你覺得陛下作何感想?”
那肯定會覺得魏臨涼薄無情。
顧香生明白了:“這樣說來,信上的內容也要有所講究才是。”
孺子可教,魏臨對她遞去讚賞的一眼:“端午將近,我問候了孔師傅的身體,讓他多加保重,又討論了幾個學問上的疑難之處。”
他把信順手遞給顧香生,顧香生接過一看,裡頭的內容果然稀鬆平常,連半點時政敏感內容也無,這種信就算到了皇帝手裡,也沒什麼要緊的。
細論起來,她從前在家裡雖然覺得家人冷漠,親孃也與自己多有疏遠,異母姐姐更是處處跟她過不去,但比起魏臨來,環境不知要安逸多少倍。別的不說,魏臨這份小心謹慎,處處滴水不漏,對父親心思的揣摩透徹,那得是在多少挫折下才能養成的,若是可以,誰不願無憂無慮,任性肆意?再看魏善,這兩年固然成熟穩重了許多,但終究比起自小一個人摸爬滾打走過來的魏臨,還是略遜幾分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