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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過神來,心中不免哀嘆一聲,動了動身子,看看別人沒有動靜,只好重新低下頭,也裝出沉思狀。
王郢跪坐在下首最前方的位置,將眾人的表情和小動作悉數收納眼底。
他上了年紀,這樣的場合即便是坐著,對他而言也是折磨而非樂事。
想想魏國今時今日的局面,他也不由暗暗嘆息,下巴上的花白鬍子微微顫抖,一如他風燭殘年的人生。
平心而論,魏臨登基以來,戰戰兢兢,無一日不勤政,更無先帝好逸惡勞,驕奢淫逸等毛病,在內政處理上,他的表現也比較出色,這得益於他從小受孔道周朱襄等名士的教導,又在登基之前有過處理政務的經驗,若是放在天下太平的大一統時期,毫無疑問,他足以擔當一位出色的守成中興之主。
魏臨出生時,既是皇后嫡子,又是皇帝長子,身份顯赫,無以復加,彼時魏國強盛,與齊國並駕齊驅,魏臨則是實實在在的天之驕子,也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他會投胎,生下來就在帝王家,還從小立為儲君,然而等他漸漸長大,卻得了父親的猜忌,從雲層之上高高跌落泥底,又天之驕子變成廢太子,當人人覺得廢太子沒有希望時,他又掙扎著從泥沼裡爬起,又從思王變成淮南王,從淮南王再等上皇位,這其中的傳奇跌宕,只怕換作另外一個人,要麼被廢太子時就一蹶不振,要麼隱忍不夠中途夭折,都沒法如他一樣,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只可惜故事到這裡並未算完結,雖然登上皇位,可等待魏臨的,依舊是內外交困的威脅,外有齊國虎視眈眈,兄弟自立為王,內有嚴家把持兵權,魏臨必須在倚重嚴家與戒備他們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既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放在嚴家身上,又暫時不能與嚴家撕破臉,還要依靠嚴家打退外敵,而且還得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不讓自己成為嚴家的傀儡,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王郢旁觀者清,對這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在他看來,嚴家之所以坐大,魏臨自己也並非全無責任,只是這些事情現在再追究起來,也已經毫無意義了,眼下最為關鍵的,自然還是魏國將要面臨的困局。
自己身為百官之首,三朝元老,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來就應該出面當這個罪人的。王郢如是想道,顫巍巍起身,彎腰拱手:“陛下,臣有話說。”
魏臨並沒有神遊物外,聽見王郢的話,他順勢將目光收了回來,面色淡漠,看不出絲毫波動。
“講。”
王郢正要開口,卻聽外面宮人高聲道:“報————前方加急奏報,參將裴繆求見!”
魏臨對這個人名有點印象,隱約記得對方是在嚴遵手底下打仗的,但因性情過於剛正,眼裡揉不得沙子,並不得嚴遵重用。
“讓他進來。”
這話說完之後過了一會兒,門口便出現一名武將,髮鬢凌亂,沒戴頭盔,周身瀰漫著一股血腥氣,當他大步流星走進來時,那股血腥氣便跟著飄蕩進來,令兩邊的官員禁不住都抬袖掩了鼻子。
單是這個細節,便讓魏臨唇角微微露出一抹嘲諷。
這樣一個朝廷,要如何與齊人抗衡?
“陛下!”對方走到半途,忽然撲通跪了下來:“嚴遵率軍投敵了!”
“什麼?!”
“嚴遵怎敢如此!”
嗡的一聲,原本平靜的大殿如同一鍋水沸騰開來,眾人臉上或驚愕,或恐慌,一下子七情上面,不復方才的平靜。
魏臨冷冰冰的面具終於裂開一條縫,他的面容痙攣了一下,藏於袖下的拳頭握緊,語氣卻還是平穩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參將以頭搶地:“就在昨夜!末將聽聞嚴遵的打算之後,趁其不備偷跑出來,騎上一匹馬便連夜趕回來報信!”
王郢當先反應過來:“陛下,嚴遵一降,京城危殆,宜早作打算!”
其他朝臣紛紛響應:“王相說得不錯,還請陛下早作決斷!”
魏臨沉默半晌:“除王郢之外,都先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敢再說什麼,只能起身行禮,陸續離去。
偌大殿內,僅餘帝相二人,連宮女內侍都被屏退了。
魏臨道:“王相事君盡忠,無可指摘,如今反倒是朕要累你晚節不保了。”
王郢原是還算平靜的心情,聽了他這句話,卻忍不住悲從中來,語調也帶上了泣音:“陛下……”
魏臨也算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誰能料到今日君臣竟要走上這樣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