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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德摩行兩日,至腳木宗宿焉。喇嘛寺呼圖克圖,及加瓜營官彭錯夫婦,均來送行。聚談至初更始回。次日晨早出發。呼圖克圖感餘德惠,執手依依,不忍離別。彭錯與餘尤契好,見餘遠去,皇皇如有所失。敬獻酒嗆,情致殷拳。餘雖不能飲,亦勉盡三杯。彭錯率其夫人雙拜馬前,泣曰:“彭錯老矣,無能為役。本布此去,重會何年?”泣不已。復執西原手泣曰:“汝其善事本布。”贈藏佛念珠各一。餘與西原亦含淚而別,後聞###返拉薩,按治交歡漢官者,皆殺之。彭錯夫婦,竟寸磔而死。亦慘矣哉!是日宿甑巴,範玉昆住此。玉昆娶甑巴番女,生一子,甫幾日。餘約其同行。玉昆因憐愛幼子,恐不勝塞外風寒,遲疑不決。餘勸之曰:“雪地冰天,攜幼子遠征絕塞,誰復堪此。但恐大軍一去,藏番皆敵人,子身且不能保,又能保全幼子耶?”籌商半夜,不能決。翌晨出發,餘再催之。玉昆曰:“公先行。公在江達,必有數日勾當,我即攜眷同來。”遂悵憫而別。
餘住江達三日,玉昆猶未至。兩函促之,初猶覆函,支吾其詞。後一函則杳如黃鶴矣。玉昆貴州省人,家寒微,有老母妻室,一子年十四歲。玉昆初以府經歷分發成都,適我軍入藏,玉昆乃慨然從軍,為營部書記。亦欲資此為終南捷徑也。與餘交甚篤。因年老憚行役,每遇戰事,皆留其在後。餘則親治軍書焉。後子青由藏歸,詢玉昆蹤跡。雲自餘去後,兩月,即為番人所殺。所娶番女及幼子,同時遇害。餘年來與黔人往還甚密。每從問玉昆家屬。有云其子曾畢業雲南測繪學校,後亦不知所往。悲哉!良友不可見,其遺孤亦不知矣。不禁悽絕。
餘抵江達時,各部尚未開動,終日紛擾不堪,拉薩來人甚多。密探渠輩意志,有主張革命者,皆官長職員,及少數部隊。有擁護鍾穎者,皆哥老會之流。其時聯豫方由川領回軍餉三十萬,鍾穎挾其撤職之恨,嗾使士兵攔劫於烏蘇江,即擁此巨資,號召哥老會人,且劫欽署,幽聯豫。子青入藏又久,無隻字見告,餘尤憤甚,雖革命派擁餘甚力,然勢力遠不及哥老會之盛。況鍾已劫聯,而以哥老會相號召。餘又有革命之嫌。去則徒滋擾亂,予藏人以可乘之隙,有百害而無一利。乃決心出昌都。但秘密準備,不使川人知之。
餘初抵江達之日,江達理事官石敏齋,設宴為餘洗塵,意極殷勤。席間向餘長跪請罪。餘愕然,不解其意,疾扶之起,乃自述前過,亦文字之誤,非有意中傷。餘始憶在工布清剿時,文牘往返,石恆掣時。且於聯帥處多所指摘,查抄廈札一案,石竟謂餘受賄少報。餘憤極,曾向其科員大罵之。乃當前一語,事後輒忘。今石見藏局縻爛,餘擁兵至,恐餘未能釋懷,故恐怖若此。餘乃溫語慰之,曰:“前者之事,兄惑於人言,若以我為不可友也,而棄之。今吾釋怨言好,相見以心。兄其許我為友矣。”遂一笑而罷。
餘駐江達三日,見大勢已去,無法挽救。乃決計回川。因約 孟林 君至郊外,班荊而坐,密詢前進狀況。盂林曰:“昨夜晚趙帥來札,以藏軍叛變,已派兵三營來此防堵。公若出昌都,則誤會滋大。宜熟籌之。”餘亦頗以為慮。然進既不可,退又不能。再四磋商,惟有走青海出甘肅一路較為安全。但此路孟林亦不甚悉。聞有三路可至甘肅。其東西兩路,沿邊境行,人戶不少。但道路行遠,須行三四月方到。惟中路一帶,平原沙漠,沓無人跡。青藏商人,恆往來於此。計程六十馬站。行四十日到柴達木,即有人戶,有蒙古堡。由此經青海入甘肅境,不過十餘日。沿途人煙更多。餘乃歸,與興武密商。興武力主出青海。因言我軍由波密出發,一人一騎,隨軍駝牛尚有百餘頭,兼程而進,月餘即到柴達木,不宜迂道費時。餘因邊軍將至,進退皆不可。遂決定遵此道而行,密囑興武清查人員糧秣,迅速準備,明日即行。入夜,興武來見,密報湘西籍及滇黔籍兵士共一百一十五人。其餘川人,可臨時遣回拉薩。牛馬皆齊備。僅糌粑止餘四十餘駝,以六十日計算,欠缺尚多。今晚恐籌辦不及矣。餘計算糧食勉足一月。此去哈喇烏蘇,沿途皆可增購,殊不足慮。遂決定明日詰早即行。令興武密將此意告知隨行士兵,嚴守秘密。
《艽野塵夢》第八章 入青海(1)
由凝多改道北進,沿途居民甚多,帳房相望於道。每帳房牛羊數百成群。小山起伏,道路平夷,接近沙漠。時大雪紛飛,寒冷特甚。幸官兵乘馬,日行七八十里,尚不覺苦耳。興武以哥老會之力,頗能約束士兵。途中秋毫無犯,所至尚能相安。餘每宿一地,即召地方耆老,詢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