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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明玉每天的日子就大體恢復到了往日那樣的清靜:沒人突兀上門拜訪,沒有席面要為了阮家門楣而出,更沒有那動不動就愛往院牆上面去翻的人。
不過非要尋不同之處,那也還是有的:隔壁鄰街那間空了十幾年的宅院開始有人往裡頭搬箱籠了,白日裡總是有切切雜雜的動靜。
她知道,那是酈縣葉氏來了。
他們就這樣默無聲息地接替了西平鄭氏的位置,住進了京城裡面,來時並不似別的勳爵國公們風光。
窩在瓊枝宇裡頭斬病根的這些日子裡,明玉一邊養著病,一邊聽苜蓿給她遞著外頭的訊息:其實西平鄭氏在離京的時候,葉家的車馬已經將將要到京城了。或許是怕他們新舊兩任勳爵打了撞面,會起些陰陽怪氣的口舌紛爭,葉家緊忙在城門外頭包了間腳店,生生將這鄭家起靈下葬的隊伍熬了過去,又多待了半日,這才從西側的延平門處拐進來。
沒有排場,沒有人相迎,甚至沒人先行來這偌大的宅子裡灑掃,一切都尤為倉促。
餘下的就是些無關痛癢的風月事兒:譬如誰家郎君近來常邀誰家娘子遊街,譬如誰家出了欠一屁股賭債的逆子,那賭坊管事的都帶著棍棒到門前了還死不認賬的……
總歸來來去去就這點,明玉這雙耳朵都聽得厭了。“只要與阮家沒得干係就好。”
苜蓿聳聳肩。“京城裡頭攏共就這麼點人和事兒,上哪裡尋新鮮吶!若說不尋常的,那會兒鄭家世子在咱們府裡鬧的那出才是真正不尋常的。可惜,這點不尋常也是讓別家瞧去了,咱們哪頭都虧得很。”
明玉點頭,再不言語了。其實京城就是這樣,說大不大,一有點風吹草動的,各家沒一會兒就全聽說了;但說小也並不小,真是要逛起來,沒個二三日逛不完整。
自然,也有那些和皇宮中的貴人娘娘們沾了片葉裙帶關係的高門大戶,悶的時候還有可能被召去宮裡面說話,那些人兒每回等那厚重的宮門一合,多數是神清氣爽的模樣,身邊就會湊過來好些世家人兒,等著聽裡面的新鮮事兒。
不過明玉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過去她就常與苜蓿言道:“只是與皇宮貴人們沾了點關係罷了,裡頭的娘娘們說起來穿金戴銀的,好不威風,這些個威風也沒見著能耍出宮外頭來。說得好聽些是貴人娘娘,說得難聽些也就是平妻滕妾,那還是需要仔細去揣摩自己夫君的妾,靠著縹緲的寵愛過一日是一日。”
“等哪天那些虛浮縹緲的寵愛散掉了,或者以為捧得足夠多了,就把眼睛矇蔽了,到頭來釀了天大的禍事之後,往日這些藉著貴人娘娘們那指頭縫裡面漏出來丁點東風、在京城裡頭耀武揚威的人家,你且去瞧,還有多少人會義無反顧地護著她們。”
苜蓿頭一回聽見明玉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慌得要命,兩隻手怎麼都堵不住自家娘子往話簍子裡頭倒,後來這事兒被阮翀聽了去,阮翀並沒有真正去責罵她,只是讓她抄了十遍的靜心誡,告誡她即便她一雙眼看得通透,那些把娘子姑娘送進宮裡面去的人家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為了倚靠陛下,倚靠高家,為了表明立場。
那時的明玉不過六歲,到了該去上學堂的年紀了。學堂的夫子年紀瞧著不大,卻有滿腹的學問在,最關鍵之處是有著極好極好的脾氣,容忍了太多她不斷提出的驚世駭俗的問題。
“京城人家大多分為兩種:倚靠國公勳爵的,或是倚靠天子陛下的。根基尚淺的世家依附根基深厚的,寒門依附被提拔的……就像那生長粗壯的樹幹與那上面攀著的藤蔓。不說京城內裡,外頭大昇各地人家也想攀一個穩當的樹幹。但一旦樹幹倒了,哪有藤蔓不被波及到的。一個坑只能填一棵樹,若是根系交纏,必然會有無數衝突,直至一方徹底斷裂腐敗。”
這些話,牢牢紮根在明玉的腦海中,時至今日都記得清楚。
眼觀今時,西平鄭氏離京,接替它的是酈縣葉氏。
根系交纏……
明玉回過神來,拉著苜蓿的手。“日前咱們被迫同那西平鄭氏打交道已經是壞了規矩了。如今這酈縣葉氏來了,咱們就千萬不要與他們來往密切了。”
苜蓿挑眉,眼裡有戲謔。“娘子,這是您說不與這葉家來往密切就能成的?您可忘了葉世子是天上筋斗雲下凡?再者,婢子瞧著那葉世子對您還挺不一般的……”
“如何就不一般了?你是見過他如何對別家娘子姑娘們了?若是正經人家的公子郎君,誰會往牆頭上面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