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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順著夕陽西下的方向回家,土路上的影子被餘暉拖得很長很長。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情景很讓人“悶”,比王菲歌詞裡的悶更令人惆悵費解。大吉普把蘋果拉到前面說悄悄話,漸漸拉開了距離。對面走過來當年丟失了黃牛去向奶奶尋籤問卦的老郭叔,他比往年更顯蒼老,脊背也彎曲了很多,唯一不變的是身後依舊牽著一頭黃牛,卻已不是當年的那頭。
“老郭叔。”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跟他打招呼,“家裡還好嗎?”
他抬起枯黃的眼珠上下打量我,像審視一個陌生人。末了什麼也沒說,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把頭垂得更低。
“若惜,”蘋果回頭問我,“你在跟誰說話?”
我搖搖頭:“沒事,走吧!”
我不明白。
以前藍家是多麼令人尊敬的村戶啊!以往奶奶走到哪裡,眾人隔著老遠也會打聲招呼,嘹亮的聲音,從田東飄到田西。如今怎麼了?我在鄉親的眼睛裡看到了茫然和厭惡。
複雜的厭惡。
這個認識讓我渾身一顫。我想起了那個叫東子的男孩,他指著我對他弟弟教訓:她是藍家的人,是我們的仇人!
我決定回去好好盤問大伯一番。
夜幕降臨的時候大伯他們仍沒有回來。我叫蘋果和大吉普先在大媽的屋裡休息。
“你不怕他們回來說嗎?”大吉普似乎更喜歡坐在門墩上,大黑偎著他的腳裝酣。
“大概今兒晚上不會回來了。”我是這樣猜測的。
“怎見得?”
“大媽連她常用的牙刷毛巾都拿走了,”我說,“看來是躲到親戚家去了。”
“躲你?”蘋果覺得不可思議。她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為大吉普補襪子,男生的腳不知是不是天生具有破壞性,好端端的襪子總是頂破大拇指的位置。
我看著蘋果燈下走針的樣子:“真難想象,原來你身上也有母性光輝呢!”
她溫柔地一笑,似乎也羞澀:“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做孃的不心疼,誰心疼呢?”
嗯?
我心裡一驚,這是蘋果說的話嗎?
身子向後顫一顫,才發現和我說話的人根本不是蘋果。面前這個在燈下捻線穿針的人正是白天我在廚房見過的那個中年婦人。她天庭飽滿,面板白皙,眼簾低垂,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襪子上。襪子?這捏在手中的襪子已經全然不是大吉普的,這是個小巧的孩子的襪子。
我驚愕地向後倒退,一時間天旋地轉。
“大吉普!”我衝著門那兒喊。
他慢悠悠地抬起頭看我:“怎麼了?”
“蘋果……”我指著蘋果給他看,自己又呆愕。
沒有錯!眼前穿針引線的人的確是蘋果,哪兒來的中年婦人?
我張了張嘴巴,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若惜你是不是沒休息好?”蘋果停了手上的活問我,“你臉色好差哦!”
“沒……沒事。”我起身站起來,“我想出去走走。”
我走到前院,看著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的青白色印子,心裡空落落的。這是不同以往的茫然,如今這座冰冷的院子讓我感覺它不是家,太陌生了。
第7節:滴血的棗樹(1)
滴血的棗樹
小佛堂。
奶奶最常去的地方。
我走過去,短短的一截石路上已經長了青苔,佛堂邊有幾顆棗樹,上面掛了些橘紅色的果實,還沒到深紅。看來這裡真的很久沒人來過了,不然愛鬧的孩子會把未熟的果實摘光填腹。我站在佛堂的兩扇木門前,有些沮喪——上鎖了。
奶奶在世時這裡從不上鎖。
舍卜坡是個敬畏神明的地方,鄉民虔誠,從不做違背菩薩的事情。
我背對著木門,仰望星空,夜涼如水,寒意讓人一陣陣頭腦清醒。忽然間,我感覺到背後伸出一隻冰冷堅硬的手來,正抵住我的後背……
“呃?”我驚錯地回頭,身後並沒有什麼手,卻見一枝伸長的樹枝正在撓我的後背。順著樹枝往下看,竟是蘋果。她蹲在暗地裡捂著嘴笑。
“想嚇死我啊?”我用手抵住胸口,心跳得像擂鼓一樣。
“誰讓你專心致志地研究天象呢!我從後面進來你都沒發現。”她丟掉手中的東西,站到我旁邊跟我一起仰望,“看什麼呢?”
“我在看天上哪顆星是奶奶,哪顆星是海哥哥。”
“嗯。他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