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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看著地上的藥劑和玻璃碎片,章決很有點無所適從。
他的身體很不穩定,尤其是近幾年,資訊素紊亂總來得猝不及防。被陳泊橋打碎的藥劑能把紊亂帶給他的影響降到最低,對他來說很重要。
如果不是怕陳泊橋取定位器會疼,章決也不會把藥劑拿出來,而且只用一劑,應當出不了什麼岔子,沒想到陳泊橋手隨便一揮,把冰盒揮地上了。
但陳泊橋是無心的。
章決看著還在跟自己道歉的陳泊橋,在心裡慢慢地想。
而且他應該慶幸陳泊橋沒在一開冰盒的時候就把盒子弄地上,至少陳泊橋現在摘定位器的時候不會痛了。
想到這一點,章決心裡好受了一些,他指指方向盤,對陳泊橋說:“那你先趴著別動。”
陳泊橋知道自己犯錯誤之後就變得比早上聽話很多,老老實實地疊起手臂,頂在方向盤上,把背交給章決。
章決拆開了半自動手術刀,用棉片消了毒,又拿起探測儀,湊近了看陳泊橋的背。
陳泊橋的脊骨邊上有幾道刀傷,再往下一些有一小塊燒傷,燒傷的面板很不好看,顏色很淡,起起伏伏。章決緊盯著那一塊不同的面板,咽喉像被一雙手擰住了,使勁擠出酸澀的汁液,大堆大堆往食道里灌。最後,章決到底沒忍住,伸手碰了一下陳泊橋的刀傷,再馬上縮了回來。
他碰得很輕,可是還是被發現了。
陳泊橋和善地開口提醒:“章決同學,時間緊迫,別分心。”
章決“嗯”了一聲,把手術刀的對準了探測儀測試到的位置,然後在顯示器上挑選了合適的刀和鑷子,開始替陳泊橋做摘除。當鑷子鉗住陳泊橋的定位器,往外拉的時候,章決聽見陳泊橋輕咳了一聲,不多時,血從半自動手術刀的下吸盤中間流了出來。章決反應了一會兒,才把血擦了。
十幾歲的那一場手術事故發生後,章決的母親常以淚洗面,說他一想起章決的身體狀況,就心疼難受,忍不住哭,但章決從不懂那是什麼感覺。
他會因為陳泊橋不喜歡他,心中難以剋制地疼痛萬分,或者因為太喜歡陳泊橋而輾轉反側,但好像還是直到此刻,章決才瞭解心疼的具體含義。
他很希望可以代替陳泊橋受這些傷。
手術完成後,章決幫陳泊橋背上貼上了紗布,然後趁陳泊橋還沒抬頭,把拿出來的定位器用槍柄敲碎碎了,包在紗布裡。他盯著陳泊橋垂著的頭,迅速地把裹著定位器的紗布偷偷塞塞進口袋,再對陳泊橋道:“好了,我開車吧,你休息一會兒。”
陳泊橋依舊沒有和他客氣,換到了副駕上,不多時便睡著了。
越野車的油箱不是滿的,開到一半就塊沒油了,恰好前方不遠處有加油站,章決就往那邊開了一段,開進站裡,按下車窗請工作人員替他加油。
這時候,陳泊橋醒了,他叫了章決一聲,章決回頭看:“怎麼了?是不是疼?”
“不是。”陳泊橋搖頭,“我想喝水。”
章決看了看不遠處加油站的便利店,便對陳泊橋道:“你等著,我去買。”
在便利店買了兩瓶水,拎著走回車裡,油恰好也加完了,章決把現金給了工作人員,剛繫上安全帶,陳泊橋湊過來,接過了章決的水,開啟喝了一口,隨意地轉過頭問章決:“定位器扔哪兒了?”
陳泊橋離章決只有兩拳的距離,溫和之中藏著銳利,他問得章決猝不及防,章決只能語塞地看著陳泊橋。
對視幾秒後,陳泊橋又突然笑了,他伸手拍拍的章決裝著定位器碎片的口袋,問章決:“我看到你放進去了。怎麼,不捨得扔啊?”
章決覺得有點尷尬和麵熱,他應該知道自己的小動作逃不出陳泊橋眼睛的。
他確實想把這個碎定位器留下來,因為他真的什麼陳泊橋的東西都沒有。
“我開玩笑的。”陳泊橋沒有繼續逼問章決,只是起身坐好了。小貓一瘸一拐地從後座爬到了前座,翻身窩進陳泊橋的懷裡。
“要不要摸一下,”陳泊橋輕輕撫摸著它,不經意地問章決。
章決猶豫地伸手,懸在貓的頭上,遲遲不願往下摸,陳泊橋突然握住他的手往下拉,隨即,章決手心碰到了毛絨軟熱的貓毛。
陳泊橋的手也很熱,有常年軍旅生活帶給他的粗糲。小貓用頭蹭了蹭章決的手,又縮回陳泊橋手裡。
“它不是挺喜歡你的嗎。”陳泊橋說著,鬆開了手。
章決悶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