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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這天半夜裡,章決發高燒了。
陳泊橋也不知道章決是什麼時候燒起來的,他和章決沒睡在同一間房裡。
幾小時前,當車停到安全屋樓下時,章決眼睛睜開了,不過酒沒有醒。
陳泊橋伸手在章決面前晃了晃,見章決一動都不動,眼神毫無焦距,便問他:“還能不能自己上樓。”
章決聽罷,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很聽話地下了車,慢慢跟著陳泊橋走上了樓,又走進臥室躺上了床,安安靜靜地繼續睡覺了。章決睡相很好,側著蜷在床的一邊,受傷的左臂搭在被子上,小臂曲著,露了半個創口貼。
臥室頂燈的光是冷色調的,而章決則因為醉酒,白面板上終於泛出了少許血色,即使一動不動,也不再那麼像一尊石膏像了。
章決的身體很完美,也很完整,肉眼可見的傷口,只有方才他自己拿筆刺的那一處,不像陳泊橋,參軍這麼多年,到處是傷。
陳泊橋抱著手臂,在不遠的床尾看著章決,心說章決大概確實沒入過伍,也沒受過傷,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刺一下,就皺著眉頭開始喊疼。
他又想,章決幼年時應該是那種不吵不鬧的乖孩子,被保護得很好,今生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可能是遠渡重洋來亞聯盟撈個自己喜歡的死刑犯。
森那雪山,艾嘉熙,harr,和一種需要隨身攜帶注射藥品的病。
陳泊橋想知道得更加清楚,又覺得似乎並不必聽章決親口說出來。畢竟他從來與遲鈍一詞無緣,有眼睛會看,也有腦子會想。
床頭的電子鐘在整點發出了“滴”的一聲提示,陳泊橋不再枯站,他在臥室裡翻找了一陣,從櫃子裡找出一床薄被,鋪在客廳沙發上,把臥室大床留給了不省人事的章決。
陳泊橋去浴室把裝扮卸了,給裴述去了個電話,通知裴述,他與章決會在八天後出發。
裴述早晨離開了曼谷,緊急回亞聯盟北方與一位重要人物秘密地碰了面。他把與對方見面談話的內容、以及新制定的計劃對陳泊橋說了個大概。
兩人談了許久,最終決定在遊輪航行過半時,將陳泊橋的行蹤透露給總統,人為製造一起公開的追捕。他們亟需彈劾總統的機會,陳泊橋就不和章決一起抵達北美了。
掛下電話,正想休息時,陳泊橋聽見了從臥室傳來的章決的囈語。
一開始,陳泊橋以為章決是在說夢話,但過了幾分鐘,章決還是斷斷續續呻吟著,聽起來好像很不舒服,陳泊橋便站起來,走進臥室,把燈開了。
章決仰躺在床的正中。
天花板上的燈一亮,章決動了一下,抬起右手,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陳泊橋又走近了一些,見章決有些乾燥的嘴唇張開著,用比平時低啞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吐著讓人聽不懂的、支離破碎的句子。
“藥。”章決忽然說了一個陳泊橋熟悉的字,然後把蓋著眼睛的手移開了。
章決半睜著眼睛,臉頰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又說:“冷。”他摸索著抓起被子,裹在身上,重複:“好冷。”
陳泊橋看章決的樣子,覺得很不對勁,便俯身搭了搭章決的額頭,感受到一陣燙人的高溫。
“章決?”陳泊橋叫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章決看向陳泊橋,好似在仔細辨認對面的人是誰,在陳泊橋以為他要說話時,他慢慢閉上了眼,把被子拉起來一點,蓋過頭頂,整個人躲進了被子。
陳泊橋愣了愣,看著鼓起一團的被子,覺得十分無從下手,便先在屋裡裡裡外外找了一圈,找了到緊急藥包,從裡頭翻出一支耳溫計和一盒退燒藥。
他拿著耳溫計,把章決從被子裡抓出來測了體溫,三十九度一。
章決被迫重新暴露在被子外的燈光和空氣中,臉色便不大好看,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他整個人像被高燒蒸透了一般,眼睛呆滯地看著前方。
陳泊橋扶著章決,讓他靠著靠枕,兩人捱得很近,陳泊橋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去外面給章決倒水的時候,他才想到,一般人發高燒,資訊素的味道會變得很濃郁,但不知為什麼,章決幾乎什麼氣味都沒有。
不過人與人不同,陳泊橋倒完了水,也並未細想。
退燒藥是需要吞服的膠囊,陳泊橋扳著章決的肩膀,讓章決再坐起來一些,又把杯子放在章決嘴邊,循循善誘:“先喝口水。”
章決張開嘴,陳泊橋手微微傾斜,把水倒入章決嘴裡。章決眼睛睜大了,但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