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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愛的色彩和汁水,實際上僅僅是發條玩具,由著上帝、魔鬼或無所不能的國家(它日益取代了前兩者)來擺弄,徹底善與徹底惡一樣沒有人性,重要的是道德選擇權。惡必須與善共存,以便道德選擇權的行使,人生是由道德實體的尖銳對立所維持的。電視新聞講的全是這些,不幸的是,我們身上原罪深重,反而認為惡很誘人,破壞比創造更加容易,更加壯觀。我們喜歡看宇宙分崩離析的幻象,哪怕嚇得褲子拖地。在無聊的房間裡坐下來創作《莊嚴彌撒曲》、《抑鬱剖析》,就無法上頭條新聞,無法成為電視的插播新聞。不幸的是,我的譏諷小書竟吸引了許多人,因為它就像一筐壞蛋,散發著原罪般的臭氣。
否認寫作此書的意圖是刺激讀者的窺惡癖好,似乎有點自命不凡或盲目樂觀。我自己繼承的原罪是健康的,這在書中體現出來了,我喜歡看別人燒殺姦淫,由於小說家與生俱來的怯懦,他才把自己不敢犯的罪惡假託到虛構人物身上。不過此書也有道德教訓在內,這就是強調道德選擇的根本重要性這一有氣無力的傳統觀念。這個教訓顯得不合時宜,為此我傾向於貶低《發條橙》,這麼充滿說教的作品是不可能富有藝術性的。小說家的任務不是說教,而是要展示。我展示得足夠多了,但新創外語詞的屏障非常礙手礙腳,這又是我怯懦的表現,我使用了帶俄語意味的英語……納查奇語,藉以緩和色情描寫可能引起的露骨反應,它把此書變成了一場語言冒險。人們更喜歡看電影,是因為他們對小說語言望而生畏,這是正常現象。
我想沒有必要提醒讀者,書名的意義是什麼。發條橙本身是不存在的,但老倫敦人用它作比喻。其寓意比較怪異,總是用來形容奇怪的東西。〃Heissasqueerasaclockworkorange他像發條橙一樣怪〃,就是指他怪異得無以復加。儘管queer一詞在限制性立法出臺以前的英語裡有同性戀的涵義,此處主要不是指這個,義大利語譯作AranciaaOrologeria(時鐘橙子),法語譯作OrangeMecanique(機械橙子),所以歐洲大陸人不會理解倫敦土語中可能有的共鳴,還以為這是定時手榴彈,是廉價的椰子手雷。我的原意是,它標誌著把機械論道德觀應用到甘甜多汁的活的機體上去。
第二十一章的讀者必須自己確定,它是增強了他們或許熟悉的小說的感染力,還是可以截去的肢體,我的本意是讓全書這樣結束,不過我的審美判斷不一定正確,作家很少能正確對待自己的作品,但批評家也是如此。彼拉多任命那穌為猶太人國王的時候說過,〃我寫下的東西是改不動的。〃我們可以譭棄已經寫下的東西,但不能推倒重寫。我漠不關心地(英國作家約翰遜博士採取此策略)把寫下的東西留給美國人口中對此在乎的億分之一的人去評判吧,可以吃掉這瓤甜甜的橙子,也可以吐出來嘛。悉聽尊便。
安東尼·伯吉斯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
第 一 部(1)
〃下面玩什麼花樣呢?〃
一夥子人裡面有我,名叫亞歷克斯①,另有三個哥們,分別是彼得、喬治和丁姆②,丁姆真的很笨。大家坐在柯羅瓦奶吧的店堂裡,議論著今晚究竟要幹些什麼。這是個既陰冷又昏暗的冬日,陰沉沉的,討厭透了;幸虧沒下雨:柯羅瓦奶吧是個奶雜店,弟兄們哪,你們可能忘了這種店鋪的模樣;如今世道變化快,大家忘性也大,報紙也不大有人看了。喏,就是除了奶製品也兼售別的貨。儘管店裡沒有賣酒的執照,但法律還沒有禁止生產某些個新鮮東西,可以攙在牛奶中一起喝嘛。例如攙上速勝、合成丸、漫色等迷幻藥,或者一兩種別的新品,讓人喝了,可帶來一刻鐘朦朧安靜的好時光,觀賞左腳靴子內呈現上帝和他的全班天使、聖徒,頭腦中處處有燈泡炸開。也可以喝〃牛奶泡刀〃,這種叫法是我們想出來的,它能使人心智敏銳,為搞骯髒的二十比一做好準備。當晚我們就喝著這玩意兒。故事也就從這兒講起吧。
① 亞歷克斯,英語的意思是大人物。
②丁姆,英語的意思是笨伯。
我們口袋裡有的是葉子①,實在沒有必要去考慮搶更多的花票子,在小巷裡推操某個老傢伙,看他倒在血泊中,而我們則清點撈到手的進項,然後四人平分;也沒有必要去店裡對瑟瑟發抖的白髮老太施以超級暴力,然後大笑著,卷著錢箱裡的存款揚長而去。俗話說得好,金錢不是萬能的。
① 葉子,就是錢的別稱。
我們四人穿著時髦的服裝,當時時興黑色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