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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條漆黑的鐐銬從大樹幹裡生出來,牢牢地扣住,那人心口上插著一根三尺來長的大冰錐——是真的被“釘”在了樹上,有那麼一瞬間,林靜屏住了呼吸,他以為那個人死了。
而就在這時,被釘在樹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呼吸都在顫抖,但是臉上一絲一毫也沒有露出來,林靜就是在這時候驚訝地叫出了聲:“沈老師!”
沈巍低頭掃了他一眼,沒出聲,林靜卻看見了他滿頭的冷汗,嘴唇蒼白得像白紙一樣,仔細看,他的身體幾乎是在不斷顫抖的,可除此之外,臉上卻沒露出一點痛苦的形跡來。
隨即而來的鬼面落下來,站在沈巍對面,笑嘻嘻地看著他,過了一會,鬼面緩緩地抬起手,把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林靜倒抽了一口涼氣:“我佛那個慈悲,快賜弟子一副眼鏡啊!這雙二五眼,怎麼、怎麼看著是有兩個沈老師啊?”
然而仔細看的話,戴面具的“沈老師”面板要更慘白一些——不是正常的白,白得發青,簡直就像是剛從福爾馬林裡爬出來的,因此身上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氣質。
彷彿是說不出的怨氣和陰氣,以至於沈巍那種入畫般清俊的五官彷彿成了一張掛在骷髏上的畫皮,越是好看,就越是可怖。
林靜眼睛瞪得要脫窗,一瞬間認定了,後來的這個人臭不要臉,是照著他們“領導夫人”整容整的,明顯是一個比較難看的山寨貨!
只聽山寨貨緩緩地開了腔:“我是個念舊情的人,可你步步緊逼,我可真是不得不弄死你啊,我的兄弟。”
鬼面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彷彿既惋惜、又垂涎——沈巍與他同為鬼王,更不用說他後來受到崑崙君庇護,有了神格……
“如果我吞噬了你,你說會不會整個大封就被我破開了呢?”
沈巍被他釘在功德古木上,疼得全身都冒虛汗,一張嘴卻先是譏誚地笑了:“怎麼,四聖的路已經走不通了麼?輪迴晷出了什麼事?它是不是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是你!”
鬼面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隨後他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沈巍的臉上,沈巍被他打得頭偏向一邊,方才牙咬得太緊,頓時蹭破了嘴皮,他卻恍然未覺,隨口把血沫吐出來,笑出了聲來:“輪迴晷脫胎於三生石,而三生石與功德古木各牽著三魂七魄中一魄,彼此透過萬物魂魄相連,唯有山河錐陰陽相生,自成一體,能困住世上的任何東西——不枉我當年用山河錐引你過來,在你身上落下追魂引,而後你又果然不負眾望地拿出了大鼎,當著所有人的面焚出功德筆,你當我不知道煉魂鼎爐中最重要的一塊爐底石就是三生石嗎?你去哪裡找三生石的碎片……真是不用說就知道。功德筆出世時,就是我找到輪迴晷、把它釘在山河錐裡的一刻——不然你以為,大鼎是怎麼那麼輕易就落到你手裡的?真以為你運氣極佳,一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
“山河錐……山河錐一開始就在你手裡?”
“你不認識字麼?山河山河,崑崙是三十六山川之始,我繼承山聖,本來就與十萬大山相連,為什麼千里迢迢地要和你爭這種……在我眼皮底下的東西?”沈巍的冷汗流到了嘴裡,他不在意地用嘴唇抿去,“現在,我覺得或許還有一件事,你也想知道——方才你用來引誘我、牽制我而放出來的……那一縷從你自己身上取下來的混沌,眼下被我放到了哪裡?”
鬼面臉色青紅交替好一陣子,表情扭曲得近乎猙獰,突然,他驟然伸手攥住插在沈巍胸口的冰錐,血已經浸透了沈巍的長袍,把皮肉和衣襟緊緊地粘在了一起,男人看起來分外狼狽。
鬼面用力將冰錐在沈巍胸口裡旋轉攪動了一下,沈巍沒有發出他想聽的慘叫聲,然而卻也說不出話來了。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鬼面的呼吸急促,湊近了沈巍的臉,低低的說,“我可以不知道任何事,我可以就這麼把你的心血放幹,到你無法維持眼下的人體,我就可以抽出你元神上的崑崙筋,然後一口一口地把你吞下去,從此世上只有一個鬼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沈巍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他嘴角兀自帶著譏誚的微笑,像是對鬼面說——你大可以試試。
鬼面抬手把他胸口的冰錐抽出了一半,而後又狠狠地重新插/進去,沈巍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終於暈了過去,垂下頭不動了。
鬼面看也不看驚懼交加的林靜一眼,大步走了,轉眼就沒入了無際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