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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進去把老人扶起來,“大爺爺,我是冬天。”
老人癟著嘴巴,口齒不清 ,額頭被磕出一大塊淤青,“哦哦,是冬天啊,你媽沒事吧?”
黃單的呼吸微頓,“我媽沒事了。”
老人叫黃單把自己扶到木椅子上坐著,“那月梅也是,兩家的田連一塊兒,就為個排水溝的事,非要跟你媽吵。”
“吵就吵吧,怎麼還打起來了,她看著瘦,力氣可大的很,一巴掌把你媽的臉都扇腫了。”
黃單沒有搜到記憶片段,這恐怕是原主不記事時發生的。
那陳金花跟王月梅是怎麼和好的?
老人問,“你爸呢?”
黃單說,“我爸在田裡忙。”
“忙點好,人一忙,心思就不會在別的事上面了。”
老人的腦子不清楚,說著說著,就開始對著虛空一處,東一句西一句的亂說。
“手心手背都是肉,月梅啊,你怎麼能在你老闆的墳前說,老二要是死了就好了這種話呢。”
黃單的眼皮猝然一抬。
“兒子啊,世道亂的很,聽爸一句,千萬別管閒事。”
老人忽然大喊,“小夥子,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家?”
“……”黃單說,“我是冬天,陳金花的兒子。”
他抬抬手裡的金銀花,“我是路過的,看到你摔地上,這才進來的。”
老人好像是想起來了,“是你啊,冬天,你都長這麼大了。”
“討媳婦了吧?”
黃單搖頭說沒有,他似是隨意的說,“大貴哥討了。”
“他沒死?”
老人的眼珠子一瞪,神神叨叨的說,“不對啊,他怎麼會沒死呢?”
黃單正要開口,門外傳來聲音,他將疑問咽回去,扭頭見著來人,是張英雄還有另外幾個,像是剛巧路過。
沒法再問下去,黃單隻好先離開。
可等到他再過來時,老人家的門上掛著鎖,不知道去了哪兒。
黃單煩躁的踢飛石頭子,遠遠的瞧見張英雄混在小孩堆裡打紙板,他眯了眯眼,回去拿著唐詩三百首,坐在門檻上大聲念起來。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唸完一首又是一首,黃單往後翻,看見最後一頁有兩首詩,是用藍色的圓珠筆寫的,他念出聲,有意無意的提高音量。
張英雄過來喊,“冬天,你念錯了吧?不是雷聲轟隆響,是雷聲陣陣響。”
黃單說,“還真是。”
他奇怪的問,“英雄,這好像是翠鈴姐自己寫的詩,你怎麼知道的?”
張英雄齜牙笑,“我問翠鈴姐借過書。”
黃單哦了聲,“英雄,翠鈴姐真厲害,這裡面的詩,我一個都不懂。”
“我也不懂。”張英雄抹把臉上的汗,靠著牆抖腿,吊兒郎當的說,“隨便看著玩兒吧,不是什麼人都有那學問。”
黃單說,“翠鈴姐還很年輕,怎麼不再嫁呢?”
張英雄白了他一眼,“你傻啊,翠鈴姐當然是為了大貴哥咯。”
黃單說,“可是大貴哥都死兩年了。”
“翠鈴姐總不能一輩子守活寡吧?大貴哥地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她那樣。”
張英雄說,“誰知道呢。”
黃單隨口問,“對了,英雄,大爺爺家怎麼沒人啊?”
張英雄搖頭說,“不曉得。”
他咂嘴,“大爺爺是個孬子,你們能聊的起來?”
黃單說,“我把金銀花丟他家了。”
“不就是金銀花嘛。”張英雄說,“西邊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發覺探究的效果不理想,黃單起身離開。
他忽略了張英雄,現在才將對方按進嫌疑人的框框裡。
目前看來,王月梅的嫌疑還是最大。
當天夜裡,一場雨悄無聲息地降臨,驚擾了整個村莊。
黃單起身去關窗戶,瞥見外頭屋簷下的陳金花,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沒出聲,在窗邊偷偷看著,見到陳金花的肩膀輕微抖動,哭了,又笑起來。
在這樣的雨夜,此情此景有些瘮人。
黃單吞嚥唾沫,猶豫要不要出去,陳金花已經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