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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浪,偌大一片松樹林盡數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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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燕恆最後的記憶被大雪壓斷在了鬣狗出現的那刻。
一切本來早已計劃好,甚至雪體崩塌他也預計好了。
本來抵住入口將人盡數救出,他就能抄近道全身而退。
誰知中途突遇變故,幾隻本來被關起來的鬣狗因為雪壓破牢籠跑了出來,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大蟲都被他射殺了,可偏偏就這區區幾隻身形細小的鬣狗讓他無比畏懼。
大雪排山倒海般向他傾軋的一瞬,他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幻夢。
夢中他九死一生從雪地爬出,想要拉住每一個匆匆過往的人,可大家都離棄他而去,沒有一個人願意向他伸出援手。
隨後他又墜入更深的夢境。
夢中,他又變回了小時候的樣子。
大家都知道京城崔世子才華蓋世、超然脫俗,但甚少人知道,世子小時候其實是有呆病的。
所謂呆病,就是如痴兒,終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目光呆滯。
四歲以前,他皆是如此,旁人都以為他痴愣,發育遲緩,所以不會說話,也不記事。
但其實他心裡是明鏡一片,對世間秩序、因果迴圈、道理變化都是理解的,他只是把自己封閉起來,默默消化世間巨大的一切,不能言語罷了。
就如看見街上有個乞兒,他能看一眼當天氣象變化,這個乞兒躺著的姿態,和他乞討時的態度,就能斷定這個人活不過丑時。
世間事世間規律本就攪合在一起,密不可分,異常複雜,但在他眼裡,這一切就如條條清晰的有頭有尾的線索般分明。
他能理解他爹在揚州扔下他娘,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
他也理解他娘此去京中命途多舛,恐客死異鄉,但他依舊像一個活在塵世外的看客一樣,默默跟隨其後看著。
看著他爹在京中怎樣意氣風發,一仗功成而官復原位,爵位恢復,尚公主,風光無限。看著他娘哭斷腸,擎著刀上門,卻只得來一紙休書,悲痛欲絕。
他眼神始終無悲無喜,彷彿世間事,於他而言只是一堆既定的繩結,有因就有果。
直到,那場大雪之夜,長公主行宮外那片雪場,幾隻只有皇室之人才會圈養的鬣狗被放出,把他娘啃食得只剩一手,他那雙冷漠麻木的眸子,終於一點點生出一種叫“恨”的東西。
雪場,自縊,坍塌,啃食,這一幕一幕交織一片出現在他眼前,讓他頭疼得近乎崩潰。
“娘...”
終於,那個囚繭裡麻木不仁的孩子,流下一滴清淚。
襁褓中,孃親手的溫暖,四方廊廡下,娘抱著他,喂他吃飯,給他穿衣,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說話,逗他笑,爹走後,娘失魂落魄抱緊他,說“別怕,娘會一直都在。”
至親失去的痛殤,終於讓這個患有呆病的孩子,入世了。
長公主急於抹掉這段腌臢的經歷,見他呆傻不記事,便抱來當作親生,順便賣永安侯一個人情。
殊不知,他其實小小年紀就懂得了不少,那年之後,他慢慢地開始“學會”說話,但其實這都是年幼早熟的孩子虛以逶迤的偽裝。
從前他可以麻木冷漠地看世間一切人與事,可悲的是,入世後,他開始看不明晰,那些以前在他眼裡無比清晰的線,變得漸漸模糊、不甚分明,以至他再也看不透自己,和自己身邊人的命運。
他慢慢變得與世俗一切人和事一樣,開始去執著,開始去掙扎,碰撞得頭破血流,為了要一個結果,一個,他原來覺得無聊的結果。
於是,他慢慢活成了現在的崔世子,驚才絕豔、遺世無雙,卻也偏執得可怕,冷酷得可怕,他是一匹在塵世踽踽獨行的孤狼。
他永遠記得,她娘牽著他雪地上哀求長公主的情景。
一開始永安侯念在同她夫妻一場,沒想過休棄,他已經求得長公主同意讓她當平妻。本是與他共過患難的糟糠之妻,得到如此不公平待遇自然不願,她去求長公主放過他夫君,開始長公主答應得好好的,同答應永安侯同意她當平妻一樣,答應得好好的。
可當她再次去找她,她卻要命人將她抓捕,她一氣之下中了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