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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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他每次開頭都是同樣的發音“否氣咩否氣”,有點類似韓語最後總要加個“思密達”。
我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誰?………你,是,哪,裡,人?……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他繼續說他的,好像在說夢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否氣加否氣……噶囊發仄……鏢喇虧兒咩肺撕莽弄咳……否氣掐啊……”
他的每句話中間都要停一會兒,有一句話那麼長。好像是聲音傳遞太慢,或者是他反應太慢(類似半身不遂患者)。他的發音和我的發音是重疊的,就是說,他似乎聽不到我的聲音,我們各說各的。
接著,黑匣子又變成了啞巴。
它僅僅是一隻嘴巴,我們無法開啟或者關閉,它想說就說,不想說就閉嘴。
我們只能被動地等待。
白欣欣在我旁邊坐下來,說:“純粹是他媽鬼話!我拿錘子把它砸開算了,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說:“千萬不要毀壞它,它也許是想告訴我們什麼。”
白欣欣說:“你能聽懂?”
我說:“慢慢來。”
白欣欣突然說:“我不要了。”
我說:“什麼?”
白欣欣指了指黑匣子,說:“這玩意我不要了,給你吧。”
我說:“謝謝。”
又過了半個多鐘頭,它再次響起來。
那個男人又說話了:“否氣咩否氣……寡塞肚……滅藏拐熗……罰咧秒剖癮過非,囡翟醒岑啊……”
我乾脆不說話了,屏住呼吸,張大耳朵聽——我想捕捉到另外的聲音,哪怕一點一滴,比如他旁邊有人在說話(哪怕是福建話或者印度話),比如音樂聲(哪怕是二胡獨奏《江河水》或者是Ladygaga的《Brown Eyes》),比如汽車聲或者驢叫聲,比如鍋碗瓢盆的撞擊聲,比如偷偷的笑聲,比如馬桶沖水聲……
什麼雜音都沒有,這古怪的聲音好像來自黑暗、潮溼、死寂的墳墓。
而且,我努力分辨他的每一個音節,就像從沙子裡淘金,希望從他的話語中找出一點一滴可以溝通的資訊。
沒有。
沒有一個我能聽懂的詞彙。
我覺得,他不是在胡說,那絕對是一個獨立的語族,儘管他的速度慢得誇張,但是他講話並不遲疑,發音很堅定,我能感到,他的注意力不在嘴上,即怎麼說;而在他要表達的內容上,即說什麼。
他一直在慢聲慢語地說,有時候好像還動了感情,深深嘆口氣。那口氣就好像一個流浪漢,他在講述他的驚恐,講述他四周的潮溼,講述他回不去家的絕望……
他說著說著,黑匣子再次無聲了。
我和白欣欣呆呆地坐著,都不說話。
這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我說:“你去站崗吧。”
他有些羞愧地看了看我,低聲說:“我害怕了……”
我說:“瞧你這點出息!那你睡吧,我替你去。”
說著,我就站了起來,他突然說:“周老大,你別走!”
我回頭看了看他,問:“又怎麼了?”
他看了看那個黑匣子,說:“我怕他說話……”
我彎下腰,把臉湊到他的臉上,看了看他,說:“你讓我抱著這個10公斤重的東西去站崗?”
白欣欣說:“你……你把它埋起來吧?”
我想了想,說:“我把它抱出去,這下行了吧?”
曾經勇鬥黑色甲殼蟲的英雄點了點頭,說:“嗯!”
我抱起了那個黑匣子,走出帳篷,爬上了帳篷後的高坡,我剛把它放下來,它突然發出了“吱吱啦啦”的電流聲,那個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否氣咩否氣……咩犟弧乓踏……瓦掐卅蠻埋龜了匪……鑿戳命佛哩……”
我坐下來,繼續聽。
說著說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他在漆黑的荒漠上笑了起來!
我身上的汗毛一下就豎起來了——這不符合他的性格!
笑著笑著,他似乎感覺不太禮貌,把笑憋回去了,再次恢復了那種感傷的語調,慢聲慢語地說起來。
我感覺,他不是被自己講的事情逗笑了,他是實在憋不住了,那笑裡含著對語言的嘲弄,對怯懦的鄙視,對愚笨的忍無可忍。
黑匣子又一次死寂了。
但是,他的笑聲並沒有消失,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