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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拿什麼讀去?我只好幫人做些閒工,賺一口苦飯吃,一得了空,便跑到私塾門口去偷聽。等私塾的哥兒們下了課之後,便拿僅有的一點錢買的糖果,哄著他們將自己的書本借給自己看。晚上便跑到河沿上,用樹枝在沙地上煉字。這樣過了四五年,我總忘不了父母的深仇,所以學得極為刻苦。雖然是偷學,卻學得比私塾的學生們還要好。後來因為識字,被鄉親們薦著做了位管帳先生,每月一兩銀子,倒也足夠餬口。又過了兩年,兩個遠房親戚張羅著給我從山村裡娶了位媳婦,誕了麟兒,這一生,就算是過了一半了。我那髮妻極為賢德,將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雖然清貧,但井臼自安,我們舉案齊眉,相親相愛,倒也不覺得難受。只是我讀書上進之心始終不死,終於在我二十四歲的時候,做了我這輩子都在後悔的一件事!”
“二十四歲,人已經漸漸老了,我知道自己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於是就想不顧一切地博一博。但我家中實在清寒,無論如何湊不齊去京師趕考的路費。我思前想後,最後還是忘不了父母吐血而死的一幕,就一咬牙,將我的妻子賣給了鄰村的洪老爺,換來四兩銀子,踏上了趕考之路。我也沒有餘力再寄養我的孩子,就讓他跟他媽媽一齊去了。本來我想等我做官之後再來接我的孩兒回去,但沒想到這一去,竟是我們父子永別的日子!
我到了京師,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考取了功名,欽點了江蘇東成縣的縣令。我欣喜異常,急忙告假兩月,去接我的兒子回來。哪知等我趕到家鄉時,我聽到的竟然是我再也沒想到的噩耗!”
李知縣垂下頭來,兩串淚珠滴滴答答落了一身。他哽咽良久,道:“原來在我離開的那天,洪老爺就企圖非禮我那妻子,我妻子抵死不從,卻哪裡抗得過他,被他強姦,之後更是日夜折磨。我的兒子不忍心見孃親受這種痛苦,就親手將他娘殺死,然後逃走了!我聽了一慟幾乎死過去,急忙託了幾乎所有的人幫著尋找我兒子,但他就像從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哀傷之極,到東成縣上任之後,便乞求上司將我調回家鄉,守在妻子的墓旁。我知道我永遠都對不住他們娘倆,恐怕我兒子再也不會原諒他這個狠心的父親了。
又過了三年,突然洪老爺的家人來報案,說有個少年闖入他們家,連殺了十幾口人。那是個明晃晃的月夜,我急忙率領了衙役捕頭趕去,就見一個人影浴血站在院子裡。我不知怎麼的,就感覺他必定是我的兒子,於是就大聲叫著他的名字。他卻不理我,昂首看著那輪明月。我不明究竟,衙役們沒有我的命令,也不敢上去抓人。我們就這麼對壘著。良久,他突然一聲大叫:‘娘!我終於為你報仇了!’然後仰面倒了下去。我這時胸口一片雪亮,確信他就是我的兒子。我急忙衝了過去,將他抱起,送回了內衙。我是一方知縣,手下的人也不敢幹預,洪老爺那裡,呵斥了幾句,說是江洋大盜尋仇,就將他們打發了。我延請名醫,為兒子治傷,他這幾年漂泊在外,武功已經頗為不俗。身上傷勢雖重,也慢慢痊癒了。只是他心中仇恨太深,不肯安寧,也不肯認我這個父親,每天都在衙中大鬧。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用鐵鏈將他鎖住。後來有位醫生說他是在童年時遭受了什麼變故,將當時的情景深印在腦袋中,不能排除,從而受了它的影響。我明知道是什麼變故,卻為了讓他再認我為父,一再逼問那醫生該如何治癒,乃至不惜代價。那醫生只有說可以試試用曼荼羅花汁混合騰蛇蛻入藥,將他的這段記憶抹去。然而此藥藥性及其霸道,雖然將他的記憶抹去,但也挫傷了他的心智,平日是好的,但一到明月清輝之夜,便會行事顛倒,不可理喻。我無奈之下,也只有答應了。然後我延請明師,教他讀書,希圖透過聖人之言,化解這段戾氣。哪知他突然發作,竟將塾師斬成兩段,逃了出去。我這做父親的,他一次也沒正眼看過。想來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李知縣嘆了口氣,停止扇火,道:“我也知道自己負他的太多,所以平日多行善事,希望能幫他集點陰德。他雖然數度犯法,我也枉了私情,將他放走。我知道身膺要職,這樣做萬萬不對,只是虧負他的太多,只好顧不得廉潔奉公了。”
他抬起頭來,道:“我講這些給你聽,並不是要感動你,只是想讓捕頭知道,我那孩子是個可憐人,雖然性情偶爾會狂暴些,但這絕不是他的過錯,捕頭不妨將一切罪過都記在我身上,願抓了歸案還是就地正法都由我來承擔,我那孩子……你就放過他吧!”
鐵恨低著頭,默不做聲。他忽然明白了凌抱鶴為什麼總是有種突發奇來的狂態。也許這樣的生命他早就不想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