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帝后19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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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那人明明知道這個道理,他明明一清二楚。
所以才在那種日子,狠狠地往他心口紮上一刀。
……
驟然想起的舊事實在叫人心底發悶,察覺到盧皎月走近,周行訓卻沒什麼動彈的力氣,只是蔫噠噠地抬了一下眼,低著聲:“阿嫦……”
語調像是有點委屈。
他抿了抿唇,“我沒做錯。”
殺了周嶷沒有錯。
周嶷不死,死的就得是他。
稱帝也沒有錯。
趙軍與魏州軍以大河為界陳兵兩岸,他絕不能讓趙帝再打出“平叛”的名義,那是兩軍對峙的關鍵點,他不能在名義上輸對方一頭,這對士氣的影響太大了。
誠然,他可以隨便找一個身負前梁皇室血裔的幼童,把他立為傀儡,也讓“滅趙興梁”的旗號更聽起來更立得住腳一點。但是周行訓自問,他甘心在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幼童身前跪地叩拜、俯首稱臣嗎?他不甘心。
況且幼童總會有長大的一天,在那個位置上,就總會想要拿到手的權柄。但是憑什麼呢?!是他帶兵廝殺於前,是周氏的將士埋屍於外、露骨於野,憑什麼一個什麼都沒做的外人,僅僅憑藉著一點微薄的“真龍”血脈,便輕而易舉地坐享戰果!
若是那梁室真的有祖宗庇佑,又怎會有今日的江山易主、山河淪喪?!
他就是不甘心!!
既然是早晚會踏出的一步、那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做得乾脆點?!
周行訓說著“我沒做錯”,後槽牙卻咬緊了。
他像是想要躲避什麼一樣,沒有去看盧皎月的表情,而是緊繃著一張臉轉過頭去,看神情有點像是鬧彆扭……也確實是在鬧彆扭。
他有點憤憤地想——
早知道就不說了。
他不說、阿嫦又不知道。
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爛事,早該扔在旮旯角發黴去!!
正這麼想著,卻聽到一聲上首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因為思維發散地太遠,周行訓居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聲應答到底是在回應什麼的,剛想要開口,卻被人輕輕地擁住了。
觸及的一切都是柔軟的,淡淡的香氣縈繞而來,手臂輕柔地繞過肩膀,一下一下地拍著脊背。
周行訓神情都茫然了一下。
過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被人擁在懷裡。
這對他來說過於陌生了,或許是極其年幼的時候才被這樣抱過。
一點零星的記憶浮現,但是過於久遠又太過模糊了,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好在周行訓並不是一個糾結於過往的人,這會兒只是靜心感受著脊背上的碰觸。
一下又一下,動作又輕又柔軟。
惹得人心都跟著癢癢起來。
周行訓本來就極少沉溺於負面情緒,剛才那點升騰的憤懣剛剛冒了個頭,就在這個擁抱中煙消雲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回抱,但手指動了動,又莫名不想打破當下的氣氛。於是只能按捺著心底那股狗抓貓撓似的癢癢感,強自把自己摁在原地。
同時大腦飛快地轉著:阿嫦這是在安慰他?是心疼他?
是吧?他應該沒會錯意?
正這麼不太確定地想著,聽到那道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沒做錯。”
周行訓愣住了。
飛轉的思緒像是錯位齒輪一樣空置了下去,複雜的情緒從心底洶湧而出,回神卻發現自己居然有些鼻酸。
他真的沒做錯嗎?
就算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怎樣旗幟鮮明的立場,事實仍舊無法辯駁,他殺死的親生叔父、逼死了自己的老師……他從未被過去困囿,但是極為偶爾的時候,他也會在心底低問:那些抉擇、真的是對的嗎?
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因為他無比清楚,這世間的事本就無法用對錯來衡量。
可是現在,有人在他耳邊溫柔地低聲“你沒做錯”。
這一刻,周行訓突然發現,他其實在意的並不是所謂對錯,他其實只是想要一個能站在他這邊的人而已。
就算、只有一個也好……
血脈相連的親人無法信任。
釋迷解惑的師長有為之慨然赴死的節義。
部將願意追隨赴死。但他是周氏主將、他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這條路越是九死一生,他越是不能在部將面前露出絲毫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