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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盯著雪花,突然冷冷說道:“伍文賦呢?叫他出來見我。”
那人語聲戛然而止。
“看來夫人什麼都知道了……”從紛揚大雪中,走來一道修長淡漠的身影,“果真不能指望他們矇混過去。”
這是一個極美的男子,朱唇黑髮,容貌宛如仙人,勝似潘安宋玉。他掃視了一眼我的父親,然後揹著手站在白雪鋪就的石徑旁,淡淡地看向師傅:“跟我回去,落音(注1)。只要你不再插手冷布賢的事情,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師傅冷淡地嗤笑一聲,不為所動。伍文賦緊盯師傅半晌,見無所應,最終發出了指令:“除了她,一個都不留。”
——直至師傅死後,我才知道,伍文賦是極愛師傅的,否則也不會以汙衊一個姑娘名聲的方式引起師傅注意,又百般糾纏地娶到師傅,最後隨著她決然地跳入冰川穀底。
雪花如席捲下,片片吹落在長安街道上。
我匍匐在沒膝的大雪中,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接近我的目標——門樓下一處人家的屋簷。冰涼的手掌像小小的爪子在無暇銀玉中留下一個個痕跡,又很快地湮沒在飛揚大雪中。
“等一下!”快要失去知覺的我聽到了一個溫暖的聲音,就好比是我家門前的那池溪水,春暖融融。雪地裡響起了踏碎瓊玉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人影跑過來,將帶著他體溫的斗篷覆蓋在我身上。
我無力拒絕,只是繼續爬行。
我聽見他爽朗的笑聲迴盪在我頭頂:“這麼個怪小孩。”
我根本不予理會,甚至連抬頭看看都不曾,因為在達到我的目的地之前,我要節約每一絲力氣。
可能是讓他較為驚異,他一邊低低笑著一邊抱起了我的身子,毫不費力地將我安置在擋風簷下。“如果有難處,去汝陽王府找我,你身上有了我的斗篷,沒人會攔你。”
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因為我要記住他的臉。
小小白衣公子墨黑的雙瞳對上了我的眼睛,他的笑容如春,連帶著眼裡都是一片明晃晃的湖水:“會說話嗎?你叫什麼名字?”
我扭過了我的臉,閉上了眼睛。
他又是一陣低沉的笑聲,在隨行的催促下,策馬離開。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與我同年的李天嘯古道熱腸地留給我一件斗篷,竟成了日後相認的信物。八歲的我已經流浪了半個中原,八歲的他錦衣玉食,卻生就一副菩薩心腸。
師傅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正在妓院裡打掃後院,跑跑龍套。
我每日居無定所,擔心仇家找上門來,不斷地混入人多的市鎮,走過了很多地方。最方便的混跡辦法就是跑到江湖流浪賣藝的隊伍中,一邊塗了個花臉登臺為他們賺取銀兩,一邊又被逼著學些民間的伎倆。
圓鼓鼓的大叔噴出一口烈火,我輕車熟路地避開;晚上疲勞得睜不開眼睛,還得提防隔壁陰惻惻學貓頭鷹叫的腹語哥哥……最讓我受益匪淺的事,便是學到了唇語。
“西側的萬花樓要招小廝,要不叫那孩子去吧,跟著我們風餐露宿的怪不容易……”好心的嬸嬸開了口。
班主抽著旱菸,磕了幾下鞋底:“那地方畢竟不乾淨……這孩子生的細皮嫩肉的,怕是好人家跑出來的姑娘……”
我在黑暗裡默默地鞠了下躬,轉身離開了這個溫暖我的地方。
萬花樓是名副其實的萬花樓。
如花美眷、如斯少年、繁複長廊、綠蔭紅纓。只要是我能想出來的文詞,都可以在這裡找得到影子。我每天看著倚樓賣笑的面容漸漸僵硬,每天看著虛與委蛇的人們來來往往,直到有一天師傅出現在我眼前。
師傅走進後院時,秋日的太陽淡淡地投射出一層模糊的光暈。她僅僅是掃視一眼四周,周圍的護院們便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你去哪裡都可以,這裡不行。”她盯著我的眼睛說道,“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還有事情去完成。”
我握了握笤帚沒有作聲,我認識她,但並不瞭解她,當時的她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儘管她應允了父親的託付。
“你父親死了,臨終前叫我告訴你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