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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閉口不言。
劉重潤卻沒打算放過這位年輕賬房先生,斜眼瞥著他那張消瘦慘白的臉龐,“若是陳先生長得如他一般歪瓜裂棗,你看我樂不樂意那麼多次在渡口現身,撐死了見你一兩次。你以為世間市井女子和山上女修,喜歡看醜八怪,不去多瞧幾眼英俊男子啊?這就跟你們男人管不住眼睛,喜歡多看幾眼佳人美婦,一樣的道理。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就看男人管不管得住心思和褲襠了。”
劉重潤提起茶杯,緩緩抿茶,然後笑眯眯問道:“不知道陳先生管住了褲襠,心思管住了沒有?”
陳平安眼神清澈,道:“不用管。”
劉重潤見他不似作偽,又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有幾分苦悶和氣餒,“真是尊泥菩薩不成?還是我劉重潤已經人老珠黃了?”
陳平安放下茶杯,說道:“既然劉島主已經開價了,我可以試試看,與大驪那邊接觸一下。”
劉重潤放低嗓音,“粒粟島島主?”
陳平安沒有故弄玄虛,輕輕點頭。
雙方皆是書簡湖的明眼人。
劉重潤提醒道
:“事先說好,陳先生可別弄巧成拙,不然到時候就害死我們珠釵島了。”
陳平安笑道:“我會注意的,哪怕沒辦法解決劉島主的燃眉之急,也絕不會給珠釵島雪上加霜。”
劉重潤玩味道:“不知道陳先生何來的底氣,說這種話?”
陳平安沉默片刻,直截了當道:“相較於我當下做的某件事,珠釵島的去留,只是一個三方都可以互利互惠的添頭,很小的彩頭。”
劉重潤臉色變幻不定。
陳平安雙手籠袖,“不信?反正珠釵島就是在賭,既然賭了,也沒有更多的退路,不信最好也信。死馬當活馬醫,就姑且信一信我這個蹩腳郎中好了,說不定就是意外之喜,比我當那媒婆好不少。”
劉重潤突然露出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少女嬌憨神色,“如果我現在反悔,就當我與陳先生只是喝了一頓茶,還來得及嗎?”
陳平安點頭道:“來得及。我不是劉島主,我還是講買賣不在仁義在的。”
劉重潤氣得牙癢癢,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百毒不侵、油鹽不進!
劉重潤抬起雙手,其中手肘有意無意,擠壓出一片壯觀風情,她對陳平安嫣然一笑,一拍手掌,然後要陳平安稍等片刻。
很快就有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嬤嬤手持一隻瓷瓶,走入院中,將瓷瓶畢恭畢敬交給劉重潤後,再次默默走出院子。
陳平安知道這位深藏不露的老嫗,哪怕一身如何都遮掩不住的腐朽氣息,卻是珠釵島能夠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說不定當年劉重潤能夠在自家京城皇宮內,從那個喪心病狂的朱熒王朝地仙手中逃過一劫,都要歸功於這位蒼老婦人。
劉重潤將瓷瓶拋給陳平安,“陳先生可要小心收好了。是當年水殿秘藏的最好丹藥之一,能夠大補水府靈氣和修繕水屬本命物,這瓶丹藥只要丟到書簡湖,能夠激起百丈高浪,任何一位金丹地仙都要垂涎三尺。這是定金,珠釵島該有的誠意,接下來,就要看陳先生你有無化腐朽為神奇的通天本事了。事情成了,先前那四個字,我在動身離開書簡湖之前,都有效。將來搬到了龍泉郡,可就不管用了,過時不候!”
陳平安對於後半段話置若罔聞,當場開啟瓷瓶,倒出一顆碧綠丹藥,閉眼片刻,睜眼後對劉重潤微微一笑,直接丟入嘴中。
劉重潤好奇問道:“這瓶丹藥自然是沒有動過手腳,可是陳先生如何這麼快確定?”
陳平安當然不會告訴她答案,有關自己水府棲息著那群
綠衣水運童子的內幕,隨口道:“我既然到了書簡湖,就入鄉隨俗,賭大贏大。”
劉重潤一挑眉頭,沒有多說什麼。
陳平安問道:“我想問一問劉島主故國與朱熒王朝的詳細歷史,可能要耽擱劉島主不少光陰,可以嗎?”
劉重潤疑惑道:“這是為何?與你接下來要謀劃的事情有關係?”
陳平安搖頭道:“幾乎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我想多知道一些當局者對於某些……大勢的看法。我曾經只是旁觀、旁聽過類似畫面和問答,其實感觸不深,現在就想要多知道一點。”
劉重潤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可以,舊事重提,雖然我心裡頭不太痛快,反正連那等齷齪事都說與陳先生聽了,其餘廟堂和沙場事情,根本算不得什麼。”
陳平安抱拳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