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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顏點了點頭,又道:“近來不太平,囑她小心。”遂帶了長生往螢火屋子裡去。
螢火屋裡素來潔淨無暇,案上數疊箋紙摞的平直,長生隨意挑兩張看了,記得皆是街頭巷尾的雜事。一隻只墨漆書箱鎖的嚴實,面上嵌螺鈿花鳥紋,疊放在一起搭配出百鳥群飛的圖案。其餘櫥、櫃、案、幾、墩、椅、架、格,錯落有致排列,縱有花巧紋飾,比起紫府其他地方的華麗而言,卻是木訥呆板。
屋裡最奇特的是絕無帳幔紗綾,只有金絲虅竹簾數掛,陳設一覽無餘。長生推敲後又驚覺,在特定的落腳點才能看清周遭,若是站錯了地方,不但櫃格互擋,還有說不出的奇怪。他皺眉苦思,紫顏若無其事的道:“這裡櫥櫃可自由移動,螢火不在時,切莫偷進裡屋。跟緊我,別走開了。”
長生喏喏應了,不敢多動。紫顏在案邊拿起幾張箋紙看了,長生嘆道:“他比巡街的還忙,全是(又鳥)毛蒜皮的事。”紫顏翻動下面的箋紙,眸光閃動。
長生道:“少爺,你既說他昨夜和你在一起,為何要來這裡?”
“看他近日去了什麼地方,遇上什麼人。”
“你是說,他惹了仇家?”
紫顏目光停留,長生湊過來,見是一份玉觀樓的進出記錄。想是先前在玉觀樓碰上螢火,不消說,他定是不時在那處查探訊息。
“普通的仇家怎能尋的到他?”
長生看見紫顏眼裡的笑意,忽然明瞭。這一切與易容師有關,可能針對螢火,可能意在紫顏。他手心發涼,沉聲請命道:“我這就去玉觀樓打聽訊息。”
“不必。”紫顏從懷裡取出一封燙金的帖子,長生嗅到清香撲面蕩來。“照浪請我敘舊,正好算算前面的舊賬。”
羿山是城中唯一的大山,依山而建的百丈朱欄迴廊最為知名。在迴廊蜿蜒的中段有座醉醒樓,華堂綺戶,雕窗畫屏,上可飽覽山川秀色,下可俯瞰半城風光。每間屋子無不提前數日被貴胄豪富搶訂一空,動輒花費千金,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此刻紫顏正伏在窗邊縱目眺望,一管管翠竹如碧玉清瑩,風過婆娑,清浪一波一波跌宕翻湧,撩動塵間心事。
“這間屋屬我名下之物,你得閒可以過來,不會有人阻你。”照浪淵渟嶽峙的站在水晶桌邊,穿了絳紅五彩羅衣,威武下別有風姿。天氣悶熱的緊,他從袖中取出一條紅綃汗巾,拭了拭額頭,信步向紫顏走來。
紫顏一身金織衣飾,無所用心的伸手在冰裂紋格欞的風窗下接著斑駁陽光,自顧自凝視手掌,並不理會照浪的殷勤。
“西蠻某國進貢的谷酒,聽說要這樣喝……”照浪順手從桌上拿起一隻碧綠的竹筒,拔了塞子在手心倒了淺淺一口,當紫顏面畷飲,“主人親自飲了,再敬客人喝過一口,才算賓主盡歡。”
說完,不由分說的將竹筒遞到紫顏嘴邊。紫顏斜睨一眼,像是看透了他心思,笑道:“你玉觀樓的好手呢,怎不帶來作陪?上回從姽嫿那處支了迷香,沒用完的,還可以再點上。”
照浪毫無愧色的笑道:“說道姽嫿,你聞見她為我配的香了麼?”
紫顏指了指鼻子,“傷風。”
照浪哈哈大笑,與他鬥嘴比別人來的有趣。想起一事,道:“這回我有事找你。太后的病好些了,神智略略清明,得知今趟易容師齊聚京城之事,聽你尚活著,很是欣慰。”
紫顏的手從窗外縮回,像是禁不住長曬,連窗子亦掩上一半。他接過竹筒,不管照浪有無鬆手,徑自喝了,方道:“她躺了好幾個月了吧?”
“是,纏綿病榻,氣色差了很多。我問太后想不想見你,她說……”照浪見他清俊的面容忽現凌厲,不禁一頓,“太后說易容鬥法甚是新奇,不若等你們爭奇鬥豔分出輸贏,再見你不遲。言下之意,你即便輸給了誰,她還是要見的。”
紫顏冷笑道:“我非伶人戲子,不曾賣命給她。幾時不曾做他們的臣子,天下之大,哪裡都去得。她想見我就見?由不得她做主。”
照浪難得順了他道:“不錯,你總有法子換了臉面,任他皇親國戚也尋不到,只是,你不覺得蹊蹺麼?”端詳紫顏,欲從眉梢眼角猜測他真實的心意,“易容師說到底到底和醫師差別無幾,三教九流而已,惹的天家頻頻垂顧,你竟不好奇這背後的緣由?”
紫顏莞爾一笑,看了他道:“城主既是太后心腹,箇中緣由,只管開口相詢便是。”
照浪深深看他一眼,慢條斯理的道:“江山大局上的一枚棋子,又怎知弈者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