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遠隔幾個碼頭以外,貨船的桅杆在黑色的天穹下難以辨認。我們在碼頭邊上行走,眺望海面,亂蓬蓬的、翻卷的、棉絮似的濃霧充斥著黑色天空。
濃霧緊挨著海面,我們越過濃霧放眼望去,彷彿夜晚登高,在山頂上越過雲層眺望數里之外的下方世界。對岸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閃爍。
婚姻就像這樣,兩個人相濡以沫,不出聲,相距兩尺遠,四隻眼卻注視同一方向——夜遊的遊覽船就在這裡接客,熙熙攘攘的,推推搡搡的,高聲叫喊的,抱小孩的,喝啤酒的,汗流浹背的人群。
往往我們相對無言的時候,那夜晚就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濃霧瀰漫。我們走到港灣盡頭,倚在欄杆上,眺望海面。
林肯總是這樣說:“我們談談。”
我不吭聲。
他說:“我們談談。”
我還不吭聲。
他說:“可以開始了吧?”
他的話就像舞臺下面的鬧聲。
我不是研究歷史的。但是我知道人是個複雜的玩意兒,人不是分好人壞人兩種。人本身是又好又壞,好來自壞,壞又源出於好。人如果不是這麼複雜的話就要天誅地滅。
林肯是個教書的,任何事物對他來說都是井井有條的,一個蘇格拉底跟兩個馬克思的化合表現永遠一樣,哲學總是那麼一回事。
因此浪漫主義的林肯對世界的想象跟做生意的我工作時的形象完全不一樣。秩序井然,有條不紊——那是林肯的生活。
我告訴林肯,如果他想繼續過著貴族生活——真正的貴族生活——我經營好他的公司這是最起碼的。
我一定要學會經營瑞林達這樣的大型投資公司,甚至把它繼續擴大,等等。可他變得心不在焉,說他絕不跟瑞林達發生關係。我說他自私——又自私又驕傲——把他的自尊心把他的哲學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比做好事還重要——比當貴族還重要——比他的責任還重要。
他對我和顏悅色,說我什麼都不懂,說一個人只要對自己負責。我說他只考慮自己的自尊心,只想到自己的傲氣,不願意跟做生意的人同流合汙,如果我也不願意跟做生意的人同流合汙的話,我根本就不應該答應他的要求——我閉上了嘴,吸了一口長氣,我想,我得鎮靜一下,我得鎮定一下神經,他要說他根本用不著當貴族,他要說他根本就不需要瑞林達這個破公司,不過,他沒有說出口。
我很高興——他至少沒有這麼說。我很高興,至少他沒說出口。
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呀?說穿了,說得不好聽的話,因為他是林肯,因為他是那個擁有財富的林爸爸的兒子,薩萊格爾公爵的繼子,大棉紡廠主的曾孫。他一輩子都相信很久以前管理這個世界的是些品格高尚的人,是那些穿著禮服或者長袍的正人君子——林肯不是個勢利鬼——他認為那些人圍桌而坐,坦率而友好地討論公共事物就成就了今天的中國今天的香港。
林肯是個浪漫主義者,他心中有一幅關於世界美好的圖畫。如果這個世界與他心目中的圖畫不相符,他就要拋棄這個世界,即使這種做法意味著不分好壞地把洗澡水連孩子都一起潑掉。
如果我想改變林肯心目中對世界的看法,我就得讓他們家破產,削爵,脫離貴族生活,離開學校,找不到工作,吃垃圾,行屍走肉。
我確實瞭解林肯。我說損失五十萬美元的時候彷彿看見他那面板繃得很緊的面孔堅定的、像赴刑場的小鴿子那樣兩眼燃燒著烏黑的火花。
我說:“你不關心瑞林達的未來就是不分好壞地把洗澡水連孩子都一起潑掉!”
他注意地聽我說話,然後轉過臉去看窗外。我沮喪地看了他一眼,抄起手機給黛希打電話。
我說:“黛希,這債券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已經脫手大部分了啊?”我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沒有叫喊起來。
黛希說:“放鬆點,瑞麗。我正在吃飯。”
吃飯?他們姐弟倆可倒好,一個想當廚師!一個風口浪尖上吃飯!
我說:“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已經賣出了大部分債券?”
她說:“我們賣給了亞洲市場三個億。我們賣給了你一個億。我們賣給了一個美國人五千萬。我們賣給了其他交易人一億五千萬。瞧,加起來一共六個億,現在市場上已經沒有了。”
◇歡◇迎◇訪◇問◇BOOK。HQDOOR。COM◇
第29節:我也是匹獨行狼!(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