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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得生疼也顧不上。他毫不猶豫將她橫起來,捏著雙手箍在胸前。蘇離離身子懸空,使不上力,眼睜睜看著那個侍衛把那碗藥強喂進了于飛嘴裡。于飛身子委頓下去,伏在地上咳得厲害,彷彿要把臟腑咳出來似的,漸漸從鼻子嘴巴流出血來,越來越多,染了一地,人也漸漸蜷縮起來,沒了氣息。
蘇離離彷彿隨著他死去抽空了力氣,也慢慢在祁鳳翔手裡委頓下來,身體如柳條輕折在他臂彎。一個侍衛伸手探了一下於飛的鼻息道:“沒氣了。”祁鳳翔望著于飛沉默了一陣,方道:“你們出去吧。”
兩個侍衛遵命而去,待他們走遠,祁鳳翔一把挾起蘇離離從館舍出來,隨手帶上門。
蘇離離扶著欄杆喘氣,聽他低聲嚴厲道:“你現在跑來做什麼?還有誰知道你過來?”
她緩了一陣兒,語調生疏而疾快,道:“人人都知道我過來。我看見你殺了禪位之君,為避天下悠悠之口,你現在便該殺了我滅口!”
祁鳳翔頓了一頓,冷硬道:“不錯!”
蘇離離驟然抬起頭,“你答應過我的!”
祁鳳翔仰了仰頭,似思忖什麼事,遲疑道:“那便如何?”
她禁不住冷笑,“你們家坐在那皇位上不會覺得不吉利吧?”
他的目光聚焦到她臉上,終於有些惱火,“皇位是權力,從來都不吉利!”
蘇離離轉身就走,才走了兩步,被他一把捉住。拖到館舍曲欄外,直接扔給那個太監總管,“怎麼帶進來的怎麼把她帶出去!”
那太監總管一看祁鳳翔的臉色,嚇得砰地一聲跪倒地上,未及說話祁鳳翔轉身就走。蘇離離站住看他去遠。那總管有些虛弱地直起身,一臉苦相道:“姑娘害死我了。”
蘇離離定定地看著他,想了半日,也只得苦笑道:“對不住。”
回到棺材鋪時,兩小工正在合力鋸一塊七寸厚板。蘇離離心情不佳,把他們打發走了,關門歇業。祁鳳翔原就說過於飛的事很難辦,倘若於飛被別人所殺,她還稍可釋意。然而今天他死在了他的手裡,她的面前。蘇離離有些倦,什麼也不想,上床睡覺去了。
矇頭直睡到晚飯時,她坐起來喝了點水,熱冷飯吃了,怔怔地在院子裡坐著,摸著她的棺材們。這院子裡的棺材默默地陪著她,每當她看到它們,心裡就變得平靜。許多年來如此,像強大的隱秘的力量之源支撐著她。某種意義上來說,蘇離離從無畏懼與猶豫,雖散漫而任性,卻絕非妥協與衝動。
直坐到天色暗了下來,她站起來出了門。沿著百福街,穿過西市,三曲閭巷後,長街正道邊正是祁鳳翔的府邸。蘇離離遠遠站在大門外,向裡看去,庭院深深,煙鎖重樓。這裡面的祁鳳翔不是棺材鋪裡的祁鳳翔。他喜怒自抑,心思敏銳,從不以真意示人,她又怎能投以些微的相信。
默立良久,邊門上一開,祁鳳翔的隨扈祁泰一撩衣角出來,往西而去。蘇離離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還是被他看見。祁泰疑道:“蘇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蘇離離笑了笑,“沒什麼,剛好走到這裡。”
祁泰道:“你要找主子麼?”
蘇離離不答。
祁泰道:“我帶你進去吧。”
蘇離離想了想,道:“好吧。”
一路跟著他走過院落重重,侍衛林立,卻靜得呼吸可聞,一步步像走在自己心上。祁鳳翔在書房,祁泰報了進去。蘇離離走進那開間的三進大房時,祁鳳翔正在寫著一個什麼東西,專注而忽略她;落完最後一筆,方擱下筆,手撫桌沿抬頭打量蘇離離。
良久,他道:“你坐。”
蘇離離依言在旁邊木椅上坐下。
祁鳳翔眼睛微微地眯起來,是她見慣的深沉莫測與風流情致,不辨情緒地開口,“還在為于飛的事難過麼?”
蘇離離點頭。
“你可知道你今天是怎樣兇險?倘若被人發現,我也護不住你。”祁鳳翔平靜之中有著摸不透的情緒,話卻說得坦率而堅執,“我願意對你好,不會害你。前提是你要懂事。很多事你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蘇離離有些鬆散地倚在扶手上,像出離了世情的繁複,反是冷靜的梳理:“我卻不一樣。我在意很多人,在意言歡,在意于飛。這些人在你眼裡可能不算什麼,但是我不願他們受到任何傷害。尤其在我相信了你,你卻來傷害他。”
祁鳳翔眼神閃了一閃,似流火的光芒,靜靜笑道:“你可真是善良博愛啊,難怪今天那個大太監要因你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