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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先都沒有想到。可公家又能證明他什麼呢?證明他是討飯的,不是小偷?還是證明他的確是餓壞了,可以偷吃牲口料?
郭存先反正也睡不著了,乾脆就跟這個人磨磨牙吧。他把棗核腦袋領進裡屋,湊到燈下仔細看那封介紹信,嘴上便念出了聲:哦,你是定山縣王家集的,大名王順,這個名字好記。
王順嘻嘻一笑:自小人家都叫我順子,前邊加上個王字反倒正經得不自在。
郭存先趕緊把證明信還給他,順嘴說也是出來擀氈的?
是呵,出來大半年了,正想往回轉呢。可今兒個不順,一整天下來連一口吃的沒要到,只好來打牲口的主意。
我看你很有門道,肯定是老幹這一手。
不瞞你說呀大哥,我討飯有個規矩,一般不給窮人家添麻煩,人家已經夠窮的了,你還跟人家碗裡爭食,這不是有點不仗義。
呀哈,都討飯了還講仗義,你還真是個人物呵。
人物不人物的反正我走到一個新地方,都是先朝兩種動物下手。一種是兩條腿的幹部,他們天天吃淨米淨面,頂多再加上點菜,不光他們自己吃的好,還往家裡連捎帶拿,家屬親戚都跟著沾光。我跑了十來個省,到處都是這個鳥樣,所以我專到幹部的門上討飯,如果趕巧他們的家裡沒人,也用不著客氣就順便進去抓上一把,能抓到嘛算嘛。要是運氣好被他們抓著了也不怕,頂不濟就是蹲大獄唄。那才好呢,好賴就有了個管飯的地方。
3 “代食品”(19)
那另外一種動物?
四條腿的牲口……我怎麼個吃法你老都看見了,每天能吃上幾口牲口料人就餓不死。這年頭就得想法吃公家,牲口棚不行還有食堂、保管……
郭存先忽然覺得這個王順確是很有趣,問道:這會兒你肚子還餓嗎?
王順也很實在:餓呀,哪能不餓!我都記不得上次吃飽是什麼時候了?
於是郭存先拐到門後放飼料的躺櫃前,從櫃腿下摳出鑰匙開啟躺櫃,他掙的那幾斤糧食就存在裡面。伸手到袋子裡掏出一把生玉米遞過去:吃吧。
王順一喜,雙手捧接過生玉米粒,低下嘴就吞了一大口。他很有經驗,先在嘴用唾沫把玉米粒滾溼,經口水這樣一攪拌,玉米粒就咬得動了。然後他就甩開腮幫子嘎吱嘎吱地嚼起來,聲音脆生,響快,就像是在吃冰糖塊那麼香甜而滿足……郭存先看得嘴饞,他還沒吃過生糧食,也有些好奇,就到袋子裡又抓了一小把生玉米,塞進自己的嘴裡。
他們倆個坐在炕邊上臉對臉地嚼著生玉米粒,越嚼越有味道,口腔裡滾蕩著一股真糧食的香氣和實在感。嚥下去之後臟腑裡隨即就覺得溫暖而牢靠,如果再喝上幾口涼水,簡直就是很舒服了。想到此郭存先拿過王順的搪瓷盆,到外面水缸裡舀了半盆涼水,王順吃完生玉米連喝好幾口涼水,在嘴裡咕隆一陣再嚥下去。把粘在舌頭上、牙縫裡的玉米渣子一點不剩的全打掃乾淨。
郭存先看他這個饞勁便又問了一句:飽了嗎?要不再來一把?
王順趕忙衝著他作揖,表情誇張:不啦大哥,這就忒謝謝了。聽口音你老是北邊人,不像是這兒的飼養員。今天我算是遇到了貴人,老天都不想餓死我王順呀!
郭存先不能不佩服這小子的確是走個南闖北的小油條,耳朵很準:我是郭家店的。
王順一拍大腿:越說越近了,我去那兒,村子很大,就是有點窮,在村子裡姓郭的是大姓,你老不會這麼巧就正好郭吧?
這有什麼巧的,我就是姓郭,叫郭存先。是砍棺材的,在這兒落腳幹了幾天活,你吃的玉米就是我幹活掙的。郭存先在心裡卻不能不佩服王順的腦瓜好使,他走過這麼多地方竟然還能記住郭家店。
王順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亂轉:哎呀郭大哥,這年頭靠本事能掙到好糧食,你老可是大能人吶。現掙的糧食就捨得給我吃,我給你老磕個頭吧。
郭存先手疾眼快,一把將演戲似的王順揪了起來:一把棒子粒就值得磕頭啊?你不是折我的壽吧?
哎呀你老看這是嘛時候呀,一把棒子粒可比好年月的一把金豆子還貴重呀!王順越說越正經起來,要不嫌棄我就認你老這個大哥,以後給你老牽馬墜鐙,每到一個地方我在前邊給吆喝著攬活,沒活幹的時候,你老找個地方歇著,我去給討吃的,怎麼樣?收下我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狼不吃狗不啃的窮兄弟吧?
郭存先心裡一動,咧著嘴笑了,心想有這麼個人作伴至少不孤單:你家裡還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