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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了。
梅迪西噴泉附近,一到冬天就有人賣烤栗子。熱呼呼的烤栗子,加上小販喊“chaud”(棒槌雪天那個注:法文“熱的”之意)的聲音,總會引誘著人們去購買。我們經常一起吃栗子。因為同是身處異鄉的日本人,所以我們幾乎每天都見面。
安榮雖然和我同齡,可是我是一月生的,她是十一月底生的,因此實際上幾乎相差一歲。她是為了學畫,而專程前來巴黎的富家千金。我二十二歲,她二十一歲時,我們一起返回日本。不久之後,巴黎就被捲入歐洲大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漩渦。
回到東京後,我們仍然繼續來往,我也打算和她結婚,不過,由於在東京的情況和孤獨的異鄉巴黎不同,安榮身邊經常圍繞著一群追求者,再加上她的個性活潑外向,我們很自然地就黯然分手,後來就聽說她結婚了,而我們有一陣子沒再見面。
我和阿妙結婚時是二十六歲。當時良雄在府立高中(現在的都立大學)車站前的和服店工作,這段姻緣就是在半開玩笑的情況下結成的。那年母親不幸病逝,遭受喪母之痛的我,在寂寞的煎熬下,根本不想過問對方是什麼人,而且我已經繼承家業,也算得上是個有資產的人,是個理想的結婚物件。不過,命運之神可真會作弄人,就在我結婚數月後,突然在銀座遇到久違的安榮。仔細一瞧,她還帶著小孩。
我說:“你果然結婚了。”
她卻回答:“已經和先生分手了,目前在銀座經營一家畫廊兼咖啡館。店名是根據一個難忘的地方取的,你要不要猜猜看?”
我說:“難道是梅迪西?”
她答道,“不錯!就是這個名字!”
我把自己的作品全部委託她代售。當然,銷路並不好。她雖一再勸我舉行個展,但是我一向不熱中二科會或光風會等藝術獎,所以一直沒有多大表現,自然沒有什麼名氣,更何況我一向最討厭自我宣傳。她也來過我的畫室,我還為她畫了一幅肖像,準備將來若是在梅迪西舉行個展時,把它列入作品中。
安榮是明治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生的射手座,她兒子平太郎是明治四十二年(一九零九年)生的金牛座。她曾經暗示我:說不定平太郎是你的兒子呢!也許這只是一向愛開玩笑的她的一貫作風,不過,仔細算起來,時間倒也符合。而且,她特地取“平”字,似乎也顯得頗有含意。要是她說的是事實,那也只能說:一切都是命!
我是一箇舊式的藝術家,對於最近流行的畢卡索或米羅等藝術家的前衛性作品,一點興趣也沒有。對我而言,只有梵谷和摩侯的創作,才是我心儀的好作品。
我深知自己的觀念較保守。可是,我素來偏好能讓人深切感受到“力量”的作品,缺乏力量的繪畫,在我眼中只是加上繪畫塗料的木板及布匹罷了!不過,若是能讓人深切感受到“力量”的作品,就算是抽象的東西,只要能夠讓我理解,我還是能接受。因此,畢卡索的一部分作品,或以自己的身體為畫布的隅江富嶽,都還是在我喜歡的範疇。
不過,我認為技術是創作時的必要條件。藝術作品當然應該和孩子把泥巴丟到牆壁上的結果截然不同,與其去欣賞那些所謂抽象派畫家的作品,我覺得車禍後殘留在馬路上的輪胎痕跡,反而更能令我感動!印在石子路上的強烈軌跡、鮮紅的裂痕、或是由碎石裡滲出來的血滴、形成強烈對比的黑白線條……這些都具備了完美作品的條件。也可以說是除了梵谷及摩侯的創作外,也能令我感動的作品。
我將過去的自己說成古板保守是另有目的的。我喜歡雕刻,可是我卻是屬於喜歡人偶甚於塑像的人。在我眼裡,塑工十分精緻的金屬雕塑像,只是一堆廢鐵。總而言之,過於前衛的東西,我都不能接受。
年輕時,我在府立高中車站附近的一家洋裝店的櫥窗裡,發現了一位魅力十足的女性。雖然她只是人偶模特兒,卻讓我深深著迷;我每天都要到那家洋裝店的門口看看她。只要有事必須經過車站前,不管必須繞多麼遠的路,我都會特意經過那家店,甚至有過一天去看五、六次的紀錄。因為我持續欣賞了一年多,所以她穿夏裝、冬裝、春裝等的模樣,我都不曾錯過。
要是事情發生在現在,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要求店主把她讓給我,可是,當時我只是個小毛頭,而且又非常害羞,那種話實在說不出口。此外,當時我也沒有錢。
我向來不喜歡煙霧迷濛的地方,更無法忍受醉鬼的破鑼嗓子,所以很少涉足酒店。不過,那時我卻經常去一家叫做“柿之木”的酒店。因為裡面有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