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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埋葬他們的屍體吧。讓活著的死人去照顧死去的死人吧。創造又與他們何干?
活著的死人的正義是一種可惡的虛無。他們猶如草地上的羊群,吃了又吃,只是為了增大這種活著的虛無。這些人是如此之多,他們的力量是如此之巨大,以致他們虛無的否定力量榨盡了我們的生命之血,就好像他們是一群吸血鬼似的。多虧有了老虎和屠夫,這將使我們得以擺脫這些貪婪而具有否定力量的羊群的可怕暴政。
很自然,他們會毀掉每個關於死亡的詞,把它們視為邪惡。因為如果死亡被理解了,他們就會被揭示。他們是一大群緩慢的、貪婪的、衰落的傢伙。
我們有過熱情的、壯麗死亡的孤膽英雄——特里斯坦、阿基里斯、拿破崙,他們是我們生活中忠誠的獅子和老虎。我們也曾有過許多為了新生而去死的創造者,如基督、聖保羅和聖弗蘭西斯。但也有多得驚人的可惡的虛無——一群群可怕的羊,長著一張盲從的嘴,更會盲目地喊叫,瞪著一雙實施暴政者才有的、可惡的、又是怯懦的眼睛,這一切,全是為了它們那病態發胖的無價值的身軀。
世上存在著敵人和令人厭惡的事物。他們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我們很難從他們手中拯救出我們自己,確實,“人類”這個詞已逐漸意味著一群可惡的、盲從的動物和更盲從的哀哭,以及大量可怕的、怯懦的消極暴政。拯救我們吧,神聖的死亡,帶我們超越它們,噢,神聖的創造之生,我們將怎樣從這種普遍存在的活著的死亡中拯救我們自己?這需要我們對已經創造了所有造物的造物主有充分的信任,只有這樣,才能在虛無的盲從之嘴面前不墮落下去。
羊,可怕的忠實追隨主子的羊群,所有的意志、肚子、多產的子宮,它們有它們自己的絕對,它們有“我”這個基本的絕對。這個邪惡的實體把自己從創造之火焰和死亡之流中解離出來,自我封閉起來。它們堅持一個自由的意志。這個自由意志是一個似稜角一般堅硬的、雜草叢生、毫無感覺的掩護物。這些人爬在裡面,就像一些仍然十分活躍而健壯的臭蟲,在那裡逃避生和死。它們在孤獨的完美中雲集,然後像臭蟲那樣地隱匿。
我們與生隔離得很遠,我們認為自己完全同死無緣。但是,死,美麗的死亡卻找上門來了,甚至在我們的孤獨意志的盔甲中找到了我們。死其實就在我們體內,而我們卻在那兒用自己的意志把死亡排除在外。死亡,美麗而清潔的死亡,在我們內部緩慢地衝刷,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我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生,也許童年時那幾個片刻例外。如果我們的成熟只不過意味著我們成了一隻躲在巨大的、無感覺的、不受影響的信封裡的臭蟲,那麼,天堂很可能只存在於我們的嬰兒期,如果我們是人,那麼,天堂就存在於人類的完善中。如果我們是人,我們就會在我們變成男子漢時,在我們鮮花盛開的成熟期裡進入天堂。但如果我們像臭蟲,那麼,我們可能第一眼就把這個完好的地球誤認為是天堂,因為,我們很快就學會不去看。一隻臭蟲,一隻羊只會由於恐懼或肚子問題才睜眼環顧,它的眼睛以一種怯懦的、不去看的意志朝外看,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視覺。
安寧的現實(13)
今天我們害怕的不是那些傲慢的個人意志,而是大量的無價值的一致贊同,它不是拿破崙或尼祿而是無價值的無數盲從主子命令的人,它不是豹或兇猛的虎,而是一群過於肥胖的、過於多產的羊。我將被迫去死嗎?我將在緩慢而邪惡的、拉長了臉的羊群中窒息嗎?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恥辱的命運。今天,誰強迫我們?是惡毒的無價值的羊群。誰壓迫我們?是固執和愚笨得像臭蟲一樣的羊群,在這些肥肉味的羊群中窒息致死真是太可怕了。
有一種利己主義比殘暴的個人更可怕,那便是羊群的利己主義。一隻老虎摧毀了我怎麼辦?這是直截了當的死亡。但是,如果那些把我視作它們一部分的羊群惡意地強迫我,硬逼我去死怎麼辦?那不行,也不可能。我向生命的精神哭喊,向死亡精神哭喊,讓它們來拯救我。我必須從巨大而晦澀的自以為是(即包圍我的世界的主宰力量)中拯救出來。
老虎本身已夠說明問題了,甚至可怕的禿鷲也孤獨地坐在山頂。那種群體的意志才是晦澀中的晦澀。永恆並釘在岩石上的是禿鷲光裸的腦袋,偉大的禿鷲坐在常人無法企及的高處,如岩石一般的永恆。它是垂死生命的最後邊緣,正處在生與死之間,沒有完全的靜止。它已經永遠地鎖住了,它用無可改變的意志來抵禦生和死,它堅持混濁不清的死亡之流,它永遠靜止地倚靠在死亡之上,這種意志是固定的,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