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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蒂根本不明白“T打頭的詞兒”是什麼意思,但很清楚羅蘭只想繼續前進。他能夠感受到槍俠腦子裡的不耐煩;幾乎都能夠看到羅蘭不耐煩地旋動手指,意思只有一個:我們走,我們走。
“我是在說恐怖主義①『注:“恐怖主義”就是T打頭的詞兒(terrorism)。』,”電力工說著,故意壓低聲音,“夥計,人們不相信這種狗屎事兒會發生在美國,可我倒有新聞能說給你聽聽,那事兒是會發生的。就算不是今天,遲早都會發生。會有人炸了自由女神像、要不就是帝國大廈,我就是這麼想的——右翼啦、左翼啦,要不就是天殺的阿拉伯人。瘋子太多太多了。”
埃蒂頻頻點頭,就算他和一個十多年交情的老熟人點頭也不會那麼賣力,“你說得大概很對頭。不管怎樣,謝謝你的訊息。”
“只不過是想有朝一日能救你一命。”當埃蒂開啟約翰·卡倫的福特車駕駛座車門時,那人又說:“你是不是剛打了場硬仗,先生?你看起來像是被惡打了一頓,而且腿腳也跛了呢。”
埃蒂的確剛經歷了惡戰,沒錯;而且手臂被劃了一道血口子、右小腿中了一槍。兩處傷勢都不算嚴重,在匆忙趕路的途中他幾乎真的忘記自己受了傷。現在可好,它們都疼起來了。看在上帝的分上,為什麼他那時要打翻亞倫·深紐那個裝滿止痛藥片的小瓶子呢?
他回答說:“是啊,所以我得去洛弗爾。有個傢伙的狗咬了我。我和他得好好談談這檔子事兒。”滿口胡說八道,一點兒都不像是考慮周全的情節,但他又不是作家。那是金的分內事。無論怎樣,這番謊話夠圓滑了,足夠讓他趕在電力工東問西問之前回到卡倫的福特車裡了,埃蒂自認為這小把戲還算管用。他利索地把車開走了。
“你知道怎麼走了?”羅蘭問。
“是啊。”
“很好。每件事情都被突然截斷了,埃蒂。我們必須儘快趕到蘇珊娜那裡。傑克和卡拉漢神父也得如此。而且那個孩子就要出生了,不管那小東西是什麼。有可能已經出生了。”
開出去,到了堪薩斯大路之後左轉,電力工就是這麼對埃蒂說的,(堪薩斯路就像在多蘿西、託託和艾姆嬸嬸的故事②『注:蘿西、託託和艾姆嬸嬸,都是《綠野仙蹤》裡的人物。』裡那樣,每樣東西都在一瞬間斷裂了),埃蒂左轉了。這條路將帶他們往北走。太陽光在他們的左側,透過樹叢射過來,將兩車道的柏油馬路徹底投入陰影。埃蒂幾乎能明顯地觸控到時間,時間從他的指縫間滑走,像是極其昂貴的布料滑爽得幾乎難以抓牢。他把腳掌壓在油門上,卡倫的銀河車系老福特跑得氣喘吁吁,還熄火了幾次。埃蒂把速度拉到五十五,就保持這樣的速度開下去。再快一點也不是不可以,但堪薩斯大路不僅彎道多,路面也維護得很差勁。
羅蘭從襯衫口袋裡取出了一張從筆記本里撕下的紙片,把它展開,現在正費神盯著看呢(雖然埃蒂很懷疑槍俠是否真能讀懂這些檔案;這世界的文字對他而言似乎總是狀如天書)。在這張紙片的最上端,也就是在亞倫·深紐看來顫顫巍巍、卻很容易讀懂的手寫體(以及凱文·塔爾至關重要的簽名)之上,畫著一隻笑眯眯的卡通海狸,還有一行字:要命事規劃。就算是話裡有話,也是傻乎乎的雙關語。
不要問我傻問題,我也不玩笨遊戲,埃蒂心裡想著,突然咧嘴笑起來。羅蘭仍然抱有一種觀點,埃蒂對此很確定,但也沒什麼好感,但事實就是:在單軌列車布萊因上,他們的生命就是被幾句時機恰到好處的傻問題拯救了。埃蒂便想張口說出來:事實證明了,在這個世界的歷史程序中,最最重要的檔案——甚至比基本憲章、獨立宣言、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都重要得多——竟然有一個傻乎乎的雙關語頁首,那麼羅蘭該如何喜歡紐約大蘋果呢?可是,他尚未開口,波浪襲來了。
2
他的腳掌從油門上滑下去了,這是個好兆頭。如果還像剛才那樣一直壓在上面,他和羅蘭兩人肯定會受重傷,甚至死亡。當波浪襲來,要想操控約翰·卡倫的銀河車系老福特車顯然變得無比重要,以至於名列埃蒂·迪恩的優先順序別列表中的其他事件統統被勾銷了。那一瞬間,彷彿過山車慢慢爬升到第一個峰頂、遲疑了一秒……傾斜……俯衝……而你就猛然陷落,猶如夏日熱風一般的空氣撲面而來,胸口遭到強力壓迫,而你的胃則落在你身後、飄蕩在別的什麼地方。
就在那個瞬間,埃蒂看到了在卡倫車裡的每一樣小東西,它們全都變得無拘無束,都在漂浮——菸斗裡的灰、兩支鋼筆和一隻從儀表板裡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