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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淵給自己添滿茶,又笑道:“你父皇連百年之後我倆的埋骨之地都選好了,這些閒言碎語算得什麼。”
……這分明就是在炫耀。
謝徽禛再不說了,低了頭默不作聲繼續喝茶。
樓下的說書先生還在口沫橫飛,臨走之前謝朝淵吩咐人去將之叫來。
兩錠銀子扔過去,那老頭顫顫巍巍的雙手接過,滿眼熱切:“這位貴人需要小的為您做什麼?”
“很簡單,繼續說你的書便是,”謝朝淵道,“不過你這故事的內容太單調了,得再擴充擴充。”
傍晚時他們才回去行宮,謝朝泠這邊剛商議完事情,確實是為確定祭祀的流程,謝朝泠對這個看得重,一條一條跟下頭官員再三確認其中細節,這便去了一個下午。
謝朝淵在殿外等了片刻,裡頭的官員終於被謝朝泠放出來,見到站在門外笑容滿面的謝朝淵,一個個的無不神情怪異,尤其那幾位內閣大臣,唉聲嘆氣不知在憋悶什麼。
待人都走了,謝朝淵叫住王進:“你來說說,陛下拿他們怎麼了?”
王進低聲解釋:“祭祀時誰來做亞獻之前一直沒定下,禮部今日與陛下提議不若讓太子來,可陛下說要讓您來,下頭的官員們都不答應,說這不合禮制,苦勸陛下,但陛下心意已決……”
所以才一直僵持到這會兒那些人才離開。
謝朝淵略微意外,連他都沒想到謝朝泠會突然這樣提議。
按祖制,祭祀泰山分祭天和祭地兩部分,當日先由皇帝親往泰山岱頂祀天,翌日再至社首山祀地神,皇帝行初獻禮之後由當朝皇后升壇亞獻,大梁歷代皇帝祭祀泰山都是按照這一套流程走。
但謝朝泠沒有皇后,他是大梁唯一一個登基之初就沒有皇后的皇帝。
於是禮部官員們翻閱舊籍,提議效仿前頭朝代的先例,讓皇太子做亞獻,但謝朝泠沒答應,執意要讓謝朝淵來。
謝朝泠的想法倒也不算全然的異想天開,更早一些的朝代,祭祀泰山時確實有讓文武大臣做亞獻的,既然是效仿先例,在謝朝泠看來選謝朝淵並無不妥。
但皇后為亞獻之人,是大梁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腦子裡根深蒂固的觀念,由皇太子替之尚且說得過去,選一個皇帝寵臣來做,這叫人要怎麼想?
謝朝淵還是西戎人,且是與他們的皇帝陛下曖昧傳言不斷的西戎人,這人做了禁軍統領夜夜留宿皇宮、留宿皇帝寢殿他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今連祭祀地神都讓他來做亞獻,豈不是要告訴全天下人,這個西戎來的特克里汗王確確實實是大梁皇帝的入幕之賓?
可無論下頭人怎麼勸,謝朝泠卻鐵了心執意如此,其實這些官員們早就發現了,從前克己復禮的皇太子自登基後就變了,在其他事情上他確實是願意納諫聽真言的好皇帝,但一旦涉及到後位儲位之議,他便格外任性,由不得別人置喙半分。
所以最後贏的人還是謝朝泠。
謝朝淵進門去,謝朝泠心情大好,正在揮墨畫他們來時看過的山水景緻。
“我方才聽人說了,”謝朝淵問他,“哥哥為何要特地將我攆出去再與人說這個事,之前也未跟我說一聲?”
謝朝泠頭也不抬,淡定道:“你若是知道了一準要留在這裡嗆他們,盡給我幫倒忙,說不定還要激得那些人去外頭長跪不起以死明志,如今他們算是勉強首肯了,有何不好。”
謝朝淵沒忍住笑,上前去看謝朝泠畫的畫:“你在畫什麼?”
“山水圖。”
謝朝泠落下最後一筆,終於抬眼望向他:“想到畫便畫下來了,聽聞山頂景緻更好,到那日你與我一同去看。”
謝朝淵眼中笑意愈深:“好啊。”
之後他們坐下用晚膳,謝朝淵將今日在那縣城集市上聽來的說書故事隨口講給謝朝泠聽,謝朝泠先是皺眉,再將廖直叫來,吩咐他私下派人去查查,是誰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
然後才舒了口氣道:“君後這個稱呼倒是不錯,也虧這些人想得出來。”
再問謝朝淵:“你拿銀子給那說書先生,要他說什麼?”
謝朝淵為之夾菜,不以為意道:“自然是順水推舟,讓他繼續說他的故事,多多謳歌他嘴裡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與君後可歌可泣的情愛故事,我瞧著先前約莫從未有人想過陛下是可以娶男後的,如今讓大夥長長見識多好。”
謝朝泠聞言一陣笑:“你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