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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流汗,淚也一樣。
——卻不知道血又如何?難道他流的也是“黑血”麼?
不過流汗總比流淚好,流淚也遠比流血好。
可不是嗎?
只聽孫青霞傲然道:“我不是因為要你不殺我才說這種話。我絕少跟人說‘佩服’兩個字。——對上一次,是跟八無先生說的。”
戚少商眼中已隱有笑意:“溫八無?”
孫青霞說起聽到這名字,眼裡也升起了暖意,“不是他還有誰!”
戚少商倏然收了劍。
一收劍,劍已回到鞘中。
——不是像沒出過劍,而是他收了劍之後,劍彷彿仍在月下、簷上、孫青霞的眉心前,青澄澄、綠慘慘、亮瑩瑩的橫在那兒,從不可一世一直到不可七世似的,要存在的,要亙古的。要不朽了的。
劍收了,劍意還在。
好一把劍。
——好一名劍手!
孫青霞哭了。
一哭,他就不傲了。
而且,也許在這樣詭異的月色下和古老的高簷上之故了,他跟戚少商相似之處,像似是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像了。
尤其是當孫青霞冷酷的臉容開始有了些微笑意的時候。
同樣,在戚少商寂寞的眼色裡升起了一股小火般的暖意之際,這感覺就更強烈了、濃郁了。
“你認識他?”
“八無先生?”戚少商眼裡的暖意可更甚了,“我當然認得他,他是個好人。”
“他也是個好人。”
孫青霞臉上的笑意也更盛了。
“他更是個好的好人;”戚少商補充道,“一個在險惡江湖上廝混,要是隻人好而不夠好,那是件壞事。”
“至少,對自己而言,不是件好事。”孫青霞常也同意,“當不了一個好的好人,最少也得做一個忠的壞人。”
“都一樣,”戚少商說,”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忠的壞人。”
孫青霞道:“而你就是一個好的好人。”
戚少商道:“你要是不夠忠,就不會因為我一隻手拈著花便相信了那是一隻真的手。”
孫青霞道:“你如果夠好,就不會收回你這一劍——你本就沒意思要殺我吧?”
戚少商道:“我為什麼要殺你?所有有關你姦殺女子的案件,我研究過,只怕不見得是你所為!但你所有刺殺貪官汙吏、土豪劣紳的案子,他們的確都惡貫滿盈。——我為什麼要殺你?”
孫青霞嘖嘖地道:“那你還是太忠了,不夠好,難怪在你最孤絕的時候:就是要出劍殺人之際,也好像拈著花就要微笑的樣子。”
戚少商高聲笑道:“我拈花微笑?孫先生可是惹草也微笑哪——好殺案等與閣下不一定有關,但閣下風流快活事倒也不少,當真是無論拈花惹草都微笑!以閣下武藝超群,傲骨英風,又何必與俗世糾紛廝混度日,消磨壯志!?”
孫青霞笑道:“好說好說。一我亦英雄。我可不想犧牲小我,我是大我,天大地大我最大:因為若是沒有了我,什麼天和地全都沒了,所以有我無他,捨我其誰也!二我不想當英雄。當英雄太辛苦,我這人孤傲、好色、不容多友,更懶得成群結夥,又不得人緣,故不想也不能當英雄,三我不相信英雄。說英雄、誰是英雄?諸葛亮太文,張翼德太武,曹阿瞞太奸,楚霸主太莽,韓信太囂,劉邦太流氓氣,李世民求好心切,趙匡胤太好運氣——我算個啥?誰都不是英雄,我也不是,況且,要出英雄的地方,就是亂世,我只要適世而獨立,獨好女色。趁自己精力過剩之際,跟世間美麗漂亮的女子玩玩多好,樂樂多有意思!既不傷人,又能娛己,何樂而不為之哉!”
戚少商冷笑道,“孫兄風流,早有聞名。所謂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也。只是風流歸風流,孫兄大好身手,大好前程,大好抱負,就如此為沉迷世間女子而盡付流水,豈不憾哉!”
孫青霞赫赫笑道:“你不殺我,大概是要勸我這些話吧?你的好意,我是心領了。我生平抱負,就是好好抱一抱我心愛的女子,多親近親近認為美麗的女人。吾願足矣,你別笑我沒志氣,我跟你不一樣。戚兄,但白說,我認為你老是家事國事天下事,全背上肩;風聲雨聲讀書聲,全肩上身,那也只是苦了自己。人生在世,百年荏苒,彈指即過,瞬息便逝,又何必這般營營役役、悽悽惶惶?東風吹醒英雄夢,不是咸陽是洛陽,何必自苦若此!不如收拾心情,好享受人生,快活過一生,自在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