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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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好像我的面頰,我的脖頸,我的手臂都已經感到了那些飄落而下的頭髮絲,它似乎繚繞著我。我們終於到了縣醫院,從進大門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感覺到阿英將在醫院度過她餘後的時光,我僅僅感覺到的不過是一場高燒而已,即使是頭髮脫落也只不過是頭髮的問題而已。
然而,阿英卻躺在病室,持續地發著高燒,她的家人男友都圍繞著她,我不時地到醫院探望她,當醫生把確診的病症告訴我時,我吃了一驚,阿英竟然患上了不治之症:紅斑狼瘡症。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醫生說阿英的早期症狀是脫髮,牙齒突然變稀疏。這已經潛伏著病症了,然後是持續地發高燒,家人隱瞞了病情,大家都懷著美好的願望,企圖讓阿英獲得一種期待,阿英不斷地梳著頭髮,當我陪她在花園中散步時,她也不斷地梳頭:在阿英的世界裡,那些已經不在屬於她的頭髮,永遠也是一些落英而已。她期待新的幼芽會從頭皮和身體中長出來,似乎我已經習慣陪同阿英等待這種幼芽,似乎我已經相信了這種魔法有一天會出現。
阿英從高燒進入昏迷期時,她就不可能再說話了。我坐在病室之中看著她,她已經開始禿頭,看著她枕邊紅色的木梳和鏡子,醫生已經宣佈了她的危機,那些病毒已經入侵她的血液,所以,她的身體全部紊亂了。而當木梳從枕邊滑落而下時,阿英的生命已經停止了搖曳。
我們所期待的魔法並沒有出現。那些再也無法從頭頂上生長出來的頭髮已經飄落在我們不知道的塵埃之中去了。阿英的身體幻想似乎只是一根根頭髮,因為那些隨風飄逝的波浪的長髮給阿英帶來了浪漫的生活。因而,我們把紅色的木梳埋在了墓地裡。
1987年 我父親的身體
當父親的身體突然停止晨跑的夏天,父親開始不斷地吞嚥著一些黑色的藥丸,並不斷地往醫院跑,在之前,我父親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過藥瓶,他不需要藥瓶,就像母親不需要晨跑一樣。當每一次出差,母親悄悄地把藥瓶塞進父親的包裡時,父親又會悄然地把它歸回到母親放藥瓶之的屜中,在這個抽屜裡,就連我自己也認識了許多藥。一直以來,我的父親遠離著家庭和藥箱,因為父親是一個業餘長跑運動員,是一個從未患過傷風感冒的人,是一個從來跟藥品沒有多少關係的男人。
在這樣一個時刻,我看見父親咀嚼著藥丸時,當然已經感覺到了異常。生命是什麼,它依據什麼存在著,當然是氣息,環繞著我們存在的氣息,無所不在,而當我嗅到父親氣息中的藥丸味時,母親又在藥箱中搜尋著藥瓶,她不時地在替換之中把一隻只藥瓶給父親。父親已經不拒絕藥瓶了,而且在他住的房間裡竟然陳列起了一隻只藥瓶。然而,僅有藥瓶是不夠的,當父親被確症為癌症時,我們隱瞞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真實的惡夢。同時我們讓父親住進了醫院,父親強打起精神,我知道,如果不是藥瓶中大量的藥粒維繫著父親的身體,他早就已經站不起來了。在那樣一個時刻,父親就像孩子一樣親近起了那隻只透明的、棕色的藥瓶,並把它們視為生命的魔劑,當我坐在父親床頭時,父親不時地吞嚥著那些藥片。一個人只有躺在病床上時,才可能正視自己身體的疾患,在藥瓶的籠罩之下,父親像是觸控到了陰影,他總是願意讓我陪他到樓下花園小徑上走一走,而且他總是期待著陽光把那條陰鬱的小徑照耀。
他渴望著晨跑,他給我講述在他每天晨跑時,他身體中盪漾出的喜悅,那些喜悅使父親拒絕著生命之外的藥瓶,當一個的身體不需要藥瓶相伴時,那時候,任何東西都無法擊敗這個人;而當一個人被藥瓶所環繞時,一個人所滋生的幻念就像是在伸出手抓住河邊的一根纖弱的葦杆而已。
我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感受到父親生命中的那根葦杆的。父親的身體開始變得清瘦,他的目光仁慈地抑制癌症給他帶來的疼痛,我在病房守候他時,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病床上輾轉反側,猶如波浪中輾轉著風浪的遠艦。
身體的萎縮是父親的疾病進入最後時刻的症狀,歷史中的父親消失了,嚴重的肝癌帶來的疼痛使他昏迷過去,我不時地傾聽著他虛弱的心臟在跳動。身體啊,我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它可以勢如破竹地把父親的身體徹底地擊敗。父親始終沒有從昏迷之中醒來。1987年8月17日,我觸到了一個魔法,它就是讓父親回到塵埃深處去。在那塵埃裡,我感覺到了遼闊,我們的生命始終都在回到塵埃深處去,這是我們生命盡頭的一個最大的魔法。
在父親往昔晨跑的馬路上,我又開始晨跑著,我似乎用這種方式感受著我父親的身體:他在這些晨